乐伎早被吓得抱作一团,没有去看形容狼狈的何歆穆,而是目不转睛的望着舱门。
舱门处站着一个人。
何歆穆望着他,觉得自己在做梦,不,她希望这是一场梦,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根本就不会看着这个人。
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了又睁开,他还是在那里。
那人绯衣如血,顶戴墨冠,笑眯眯的看着她,就像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
何歆穆没有心思想石磊为什么会在这里,即使她非常的想知道。
因为她知道石磊这个笑容的含义。
每当他对别人有兴趣的时候,就会这么笑,他的兴趣有很多种方式。也许他会想知道你的身体里有几根骨头,也许他会想知道抽出你全身的血需要用多久……
也不是没有例外,石磊曾经对一个小男孩也有过兴趣,把那个男孩如珍如宝的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可是后来,那个男孩因为摸了他的剑,就身首异处了。那已经是她见过的,唯一的死在石磊手上而没有受过酷刑的人。
再次见到石磊,让她毛骨悚然。
没有人想成为让石磊有兴趣的人。
石磊仍然微笑着,好像在看她,又好像穿透了她看向她后面的少年。
“早跟你说过了不要轻敌,这下吃苦头了吧。”
少年从她身侧经过,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单膝跪在石磊面前,“白央知错。”
何歆穆不敢看他的眼睛,微微垂头,借着余光观察整个船舱。
她知道在石磊眼皮子底下没有逃走的可能,可是了解自己的身处环境,也是生存的必要法则。
她在观察,石磊也在观察她。
他眼前只是一个狼狈的小姑娘。
头发滴滴答答的掉着水,脸色很苍白,不知道是在水里冷的,还是吓得。
低着头,一双黑黝黝的眼珠转来转去,在想着离开这里的对策。
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显现出刚刚开始发育略显凹凸的身材,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一只手抱着孩子,鲜血染在了襁褓上。看得出白央是下了狠劲踩的,这对一般人来说应该会很疼吧,她却视若平常,面不改色。另一只手看似随意的放在身侧,却是保持着紧绷状态。之前白央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更是摆出了攻击姿态。白央那个傻瓜却只知道瞪她,压根没有发现。
石磊毫不怀疑,如果这时候白央对她突然袭击,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能够及时的应对。
“起来吧,待会儿见了薛牧,替我告诉他,这个礼物我收下了。”
听起来像是跟白央说的,可却提到薛牧,又像是跟何歆穆说的。
白央瞪大了眼睛,一会儿看看何歆穆,一会儿瞟一眼石磊。
何歆穆也不明白,他怎么知道薛牧……也对,他毕竟是石磊,如今黑江盟武艺第一的男人,更是成为了林夏以外的另一名掌权者,他想知道些什么,确实易如反掌。
白央知道这应该就是何府出逃的两位小姐之一,可怎么变成了礼物?
主子的心思你别猜,白央默念了一句,应了声是。
石磊颔首,悠闲着踱步走回了屏风后面。
“继续。”
良久没有动静,乐伎才反应过来是让她们继续,也不敢多看何歆穆和白央,坐回她们的位子,重新开始演奏。而缺少了先前的心如止水,现在的曲调,比起方才少了些许味道。
白央给她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坐在屏风外的蒲团上。
何歆穆僵着脖子没有理会他,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紧绷的不仅是手,而是全身。
她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来阻止自己颤抖。
一是恨,二是怕。
她憎恨着黑江盟的一切,憎恨着造成眼前这一切的石磊。
可是无论这恨意有多深,当石磊真正站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却只会怕的想发抖。
她知道石磊有多么强大,如果从前还能应对如流,那是因为她好歹还有那么点在他手里挣扎的资格。
可是她现在有什么,她成为了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在石磊这里没有任何对抗的可能性。石磊都不需要亲自动手,那个叫白央的就已经足以制住她。
服从,是眼下她唯一能做的选择。
她知道已经到了石磊这里,逃,就是死,甚至生不如死,他从没给过妄图挑战他尊严的人予活路。
何歆穆不会愿意去挑战他。
只能,忍!
而当她一次又一次的忍下来之后,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和恨意,终将有一天,会全面爆发。
她明白这个道理,她知道自己有多少愤恨,她也愿意去压抑,只求能等到她真正发泄出来的那一天。
想通的何歆穆,看了眼白央,依他所言坐了下来。
白央的胳膊还耷拉着。
何歆穆看着他,这是不打算管了,就不怕时间长了胳膊废了?
白央察觉到她的视线,回望过去,面带微笑,好着的那只手抓住另一边的肩膀,又是“咯蹦”一声。白央又微笑着转回去,走到屏风一角,等待石磊的随时召唤。
这人跟石磊待久了,连笑容都有几分相似。
说不定石磊就是看上这孩子跟他这点像才带在身边的。
何歆穆平静下来,都有了调侃人的心思。
这才感觉到手传来的肿胀和疼痛。
这厮到底用了多大力气,骨头恐怕已经断了,她竟还撑了这么久没感觉,真是被他吓怕了。
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