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余浪过得无比惬意,每日悠然出去吃个早点,随后去龙武军点个卯便回,逛一圈名下诸多产业,与青青和宁小雨结伴畅游长安。如今的余浪不再是无人识得的无名之辈,走到哪里都有人恭恭敬敬地奉承着,不知不觉也有些飘然,晒着冬日里舒服的暖阳会忘了自己打哪来,仿佛生来便是这归仁侯,昔日的刀光剑影都遥远得像是一滩模糊的光点。
由于李林甫近来身体不怎么好,归仁侯府和相府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余浪亲自带着补品拜访过相府,李林甫也是老泪纵横地颇为感动,只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余浪对这一生弄权的老人也不再那么恨了。
李林甫再怎么三头六臂阴险狡诈,依旧逃不过大限,阎王叫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余浪不知不觉中被温水煮青蛙了,作为既得利益者,有些忘了初心。李景堂在朝堂上提出的一些打擦边球的议案他也不再带头反对了,玄宗将余浪的变化看在眼中,对此也并不奇怪,出身寒门的权贵们往往如此,甫登高位的时候尽心竭力为民请愿,日子久了心中立场便会产生一些微妙的变化,这也在情理之中,除了天生圣人,谁会真得无私到割肉喂鹰。
长安城文有李景堂主持大局,武有归仁侯护卫皇城,外又有安禄山、封常清等人坐镇,可谓四海承平,玄宗渐渐对朝堂上的事情也懒得过问,文武百官见玄宗的次数加起来也不如杨玉环一人多。
年关将至,长安城中一派喜气,边关忽然传来的消息却让玄宗从杨玉环华清宫的华床之上滚落冰冷的地面。
玄宗摔得不轻,大唐也摔得不轻。
高仙芝率兵孤军深入攻打大食国失利,八万大军几近全军覆没。
高仙芝兵败归长安,跪在宣政殿外五个时辰未得玄宗召见。他这次本就是死里逃生,若不是李嗣业勇猛护主,项上人头早就丢在大食国了。旧伤未愈,加上五个时辰长跪不起,高仙芝的身体状况极为糟糕。
余浪听闻了消息,赶赴皇城,想要接义父先出皇城疗伤。
高仙芝却抵死不从:“八万大唐男儿的亡魂被我丢在了大食国,我有什么脸面疗伤,只愿听凭陛下发落。”
余浪神色焦急:“义父用兵向来险中求稳,若不是葛逻禄所部反叛,不应有此败,你不要过分自责了。”
高仙芝紧紧抿住嘴唇,不发一言,面色极为苍白。
就在余浪准备手持免死金牌直闯宣政殿时,玄宗也恰巧松了口要见高仙芝。
余浪扶着高仙芝进了宣政殿,看到圣驾旁坐着的李林甫心中猛然一惊,只觉得恐怕此事难以善了。李景堂前夜被李林甫调往外地为陛下搜罗新年贺礼去了,原本这只是一件寻常小事,此际余浪想来,恐怕其间大有文章,李林甫必定是有备而来,甚至葛逻禄所部的反叛未必没有此人的影响。
玄宗神色冷然,却不曾失了对高仙芝这员老将的尊重,示意他坐在左手处。
“归仁侯,此事与你无关,先退下吧。”玄宗淡淡对余浪说道,他心中虽然对高仙芝极为失望,也知晓二人的关系,却无意将余浪牵扯到此事之中。
余浪却纹丝未动:“陛下,微臣是高将军的义子,常言父债子偿,臣愿与高将军同罪。”
高仙芝高声说道:“归仁侯请勿自作多情,义子一事不过戏言,你又未曾改姓高,与我有什么关系,还不快退下,你想抗旨不遵吗?”
高仙芝语气虽然极为冷漠严厉,余浪又怎会感知不出其话语中的关心挂念,当此生死存亡之际,他绝不能做出这样明哲保身的举动。
李林甫轻轻咳了两声:“陛下,归仁侯与此事或许并非全无瓜葛,留下来也是好的。”
玄宗一声冷笑:“既然归仁侯执意全此父子之意,朕自然也不好阻拦。”他心中是有怒火的,按说余浪也是玄宗义子,余浪对高仙芝可比对皇帝上心得多。
“此事牵扯甚大,臣恳请陛下屏退左右,关闭宣政殿大门。”李林甫缓缓站起身,一阵风就能吹散的枯瘦身体里仿佛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除了高力士作为玄宗的贴身护卫留下,其他宫人有序退出了宣政殿,并将殿门紧紧关闭。
李林甫拍了拍官服上的尘土,低声说道:“微臣一告右羽林大将军、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专擅独权,损我大唐国威,害我大唐八万将士性命。”
玄宗眉头一皱:“听李相之意,高将军另有其他罪状。”
李林甫低眉:“一件一件论,这一罪状还请陛下定夺。”
“陛下,大食国狼子野心,欲联合西域诸胡攻打安西四镇,高将军先发之人的战略判断并没有错,况且他一把年纪为国远征,哪里是刻意折损我大唐国威?若不是部下叛乱这一战未必不能取胜,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古之名将也难言每战必胜。”余浪虽然不知李林甫今日到底藏了多少后手,却也没有第一阵就认怂的道理,自然是要据理力争。
玄宗说道:“归仁侯言之有理,高将军打了败仗,自然该罚,但是大食国的扩张意图也是显而易见的,高将军出兵讨伐也是向朕请示了的。李相所言有些诛心了。”
李林甫瘦弱的身体立得笔直:“大食国敢图谋安西四镇是因为背地里得到了诸胡的支持,陛下可知诸胡为何会支持大食国?”
“那是因为他高仙芝好大喜功,为战而战,诸胡小国对我大唐俯首帖耳,高仙芝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