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张手掌，看着她从自己怀里站起来。
女人的腿在抖，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平稳。
她用力握紧刀柄，缓缓把手抬起来。
“董正楠，一命抵一命，你死了以后，我会去找害死我父母的另一个凶手，我要找他报仇。”
董正楠点了点头，薄唇浅启，“他叫周文瑜，你要是想找到他，去找爷爷，他会告诉你的。”
如果杀了他，能化解她心里的恨意，能让她心里舒坦的话，那就如她所愿吧。
他来这里救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能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今天晚上他反反复复都在强调，活下去禾弋，活下去，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去。
可是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痛苦当中，无法自拔，任何人的话她都听不进去。
这让男人很不安。
女人闭了闭眼，“你现在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坦然面对，告诉我这些事，好让我毫无顾忌的亲手杀了你是吗？”
“是。”
“……好。”禾弋深吸一口气，忽然弯腰，用尽剩余的力气，把董正楠扶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瘦弱的身躯，根本支撑不起身形高大的男人。
旁边的人想要再把董正楠按下去跪着，可是穆屿却摇了摇头。
庞克鹏也没发话，那人自是不敢擅作主张的。
把男人扶起来，她松了手。
风把她的头发吹的很乱，她脸上毫无血色的面容，与这寂寥的黑夜，形成鲜明的对比。
女人微微侧过身体，倚靠着天台的栏杆，没来由的莫名一笑。
这样的笑，叫他的一颗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我恨你董正楠，每次我说我恨你的时候，都是真真切切深入骨髓的恨，可是每一次，你都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慢慢淡化我的恨。”
他看着她。
“这一次也是这样，我几乎恨你恨到骨子里，可是穆屿说，你爱我。”
她慢慢的把视线落到他的身上，眼里恢复了初见时的那般清亮，丧失已久的灵动感忽隐忽现，“董正楠，你告诉我你真的爱我吗？”
男人喉间一哽，欲要回答，又被禾弋迅速抢了白，“你不要再骗我了，人们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爱我，那就老实回答，你要是不爱我，也请说假话给我听。”
“那你看着我，”董正楠薄唇微动，“禾弋，你认认真真的看着我。”
她平视他的眼睛。
“我爱你。”
世间最动人的情话，被他平平缓缓的说出来。
女人笑了，“我明白了……董正楠，我明白了，够了，真的够了。”
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那把刀再次亮相在众人眼前。
她一步一步的朝着他走过去，最后刀尖稳稳的对准男人的心脏。
她看着他，嘴角上扬，在笑。
董正楠也在笑。
刀尖只是虚虚的对着他的心口，没有再往里面扎进半分。
男人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也没有低头，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禾弋的脸上。
女人越走越近，几乎要贴上他的身体，可是她握刀的手很稳，没有刺到他的皮肤。
“董正楠，”她依然看着他，碍于身高的差异，她只能仰视，声音轻轻柔柔的像一片羽毛拂过男人的心头，“其实……我也爱你……”
董正楠瞳孔猛缩。
禾弋笑的更欢了。
这个男人他不能死，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太多的担子。
董家，董氏集团，都缺他不可。
还有这些，今天晚上这么羞辱他们俩的人，她如果活着，根本没有能力去对付，可是他有。
他可以把一切都处理妥善，他有这个能力把今晚上所受的屈辱，一分一分的讨回来。
董正楠肯舍命来救她，对女人来说，真的足够了。
她已经别无所求了。
死这件事，不应该发生的在他的身上，像他这样的身份，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
而她，不过是一介无依无靠的孤女，这辈子都没做成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成就。
所以……
从穆屿把刀递给她的时候，这个想法就已经在脑中形成了。
她死，她去死。
叫她把刀对着董正楠刺下去，她做不到。
“我记得，你的肩膀上，曲柔曾刺了两刀。”
男人滚了滚喉结，艰涩的回答，“……是。”
禾弋把目光移向刀，怎么办？她还是下不去那个手伤害他啊。
她活得那么卑微，连爱一个人，都是这样的。
曲柔娇纵，性格跋扈，而她正好相反。
女人收紧了手，忽然凑过去，贴着他的唇，低低的说，“董正楠，就算我把你杀了，又能怎么样？把你杀了我父母能活过来吗？”
董正楠蓦地睁大眼睛，正要开口，禾弋的凉凉的唇瓣，覆了上来。
“你刚才一直在说，叫我好好活着，我想我应该是做不到的，既然这样，那董正楠，你就替我活下去吧，好好活下去。”
除了死，她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当着董正楠的面死去，好过现在这样绝望地活着。
她只有死了，才不会成为他的累赘，他没有了顾虑，也不用再牵挂她，以他的能力，是可以从这帮人手里逃脱的。
她已经想好了，也不会后悔。
女人离开他的唇瓣，一步步的往后退，只看见男人瞪大了双眼。
她把刀丢下去，踩在天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