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敲醒，滕奕扬料想是她回来了，刚才她不在的时候，他想了很多，决定不能惯着她的性子，决定下午不搭理她，于是淡淡应了声，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
纪安安推门进来，也没去看办公桌后的人，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掏出了手机玩了起来。
于是两人就这么过了半小时。
在这期间，滕奕扬总是忍不住瞥向她，然而她根本就没有看自己一眼。
而且他感觉到她自进门后，神情就淡淡的，好像和刚重逢时一样，对他格外疏离。
这种感觉让打算不理人的人，憋不住了。
滕奕扬轻咳了下，“今天的汤有点咸，你渴不渴，要喝点什么吗？”
纪安安头也没抬，“不用，谢谢。”
滕奕扬看向她，“那要吃点什么点心？”
仍是不用，谢谢。
有礼又疏离，这让滕奕扬皱起了眉。
不就是出去了一趟，怎么两人之前的距离又回到了之前，这段时间的改变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滕奕扬正要开口，纪安安已经拿着手机站了起来。
“我有些累，借用你休息室一下。”
话语止在喉咙间，滕奕扬看着她，“嗯。”
纪安安没再说什么，直接走进休息室，关上门。
没有拉开窗帘的房间有点暗，纪安安也没打算去动窗帘，像是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整个人有些疲倦地靠在床上。
她听得出来，刚才他是在没话找话，所以她不想再待下去。
如果是平时，她倒无所谓陪他说几句，但是今天她没心情。
纪安安扶着额头，眉头深深拧着。
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已经不在意外人的中伤。
然而从茶水间出来后，她才发现，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
靠在柔软的床上，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渐渐感觉到了困意。
昨晚没睡好，白天头就隐隐作痛，现在更明显了，纪安安不由躺了下去。
没有什么事，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
她沉沉闭上了眼睛。
“就是她，就是她，打！”
小小的一团被人按在角落里打。
“听说你赖在滕家不走，非要人家养你，真不要脸！”
“你有什么资格待在奕扬身边？一个没人要的孤儿！”
一阵白雾过去。
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女走在校园的小道上，来来往往很多人，却都对她指指点点。
“不要脸的臭女人，这副模样就会勾引人，让滕家少爷为她神魂颠倒。”
“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丑而已。”
“就是，狐狸精！”
又一阵白雾过去。
少女已经长大，穿着礼服出现在宴会上。
“这就是滕家的千金小姐啊？”
“什么小姐，不过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说不定只是滕家的佣人。”
“就是，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乌鸦，也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
白雾升腾，场景一换。
少女已经嫁为人妻。
“听说这位就是滕少奶奶。”
“说好听是滕氏的当家主母，其实不过是被人冷落的豪门怨妇而已。”
“没错，听说当时结婚，两人就去民政局扯了证，什么都没有办，要真是捧在手心里的人，怎么会被人这般冷落，连平常的宴会，都没见她出现过。”
“可怜可怜呐……”
白雾散去，纪安安也睁开了眼睛。
她抱着双膝坐在床上，眼睛酸涩，整个人十分失落。
那些事，那些话，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仍旧是她记忆里最难堪的过往。
就算是她有了睡宝，变得比以前更坚强，但回想起那些刺人的嘲讽，心也会忍不住难受。
只是这么多年，她很少再回想起来。
在很早的时候，他会维护她，替她教训那些人，
有人宠，有人护的孩子，才会无所畏惧那些流言蜚语。
到了后来，两人的关系一下子就入了冬，他再也没有挡在她面前过。
他可能不知道，在结婚的那一年里，她忍受了多少委屈，咽下了多少苦楚，如履薄冰，不曾心安。
后来她才发现，无宠可恃的自己，是那般的脆弱。
虽然过去了四年，想起来，仍旧是历历在目。
纪安安有些唾弃自己，还是这么轻易就被人中伤啊！
可能是来自内心里，埋藏的自卑吧。
一个人，无亲无故，寄养在别人的家里。
就算是滕爷爷他们对自己再好，她也不敢肆无忌惮地撒娇。
也可能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如此依恋那少年如太阳一样，照亮自己暗淡的人生。
所以，当太阳消失了，也带走了她世界的光。
滕奕扬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抱着双膝靠坐在床上，整个人笼罩在悲伤中，双眸黯然带着水光，明显刚哭过。
滕奕扬怔愣下了，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揪了下，很疼。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坐下，伸手捧起她的脸，担忧道，“怎么了？”
纪安安这才发现他的存在，拉下他的手，声音微哑道，“做噩梦了。”
滕奕扬看到她脸颊上的睡痕，点了点头，没有在意她刚才是的举动，重新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一手顺着她的头发，一手轻拍着她的背，轻声道，“没事了，只是个梦，不怕了……”
纪安安的身体在他怀里僵住了，又听到他的话，她扯了扯嘴角，要真是个梦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