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花朝和徐策这两个,林氏更不会安慰人了。
她这会儿愣愣地看着怀里的儿媳妇,半晌道:“会没事儿的,一定会。我一直相信,那些为非作歹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们这样诚心向佛、一心向善的人,一定有神明庇护着,所以,咱们都会好好地活下去。”
傅锦仪:……
这种时候您老人家就不需要再扯什么向佛了吧!
做善事积德她是信的,可佛祖若是神通广大能保护所有信徒的话,天底下人只要有了难处,学佛就好,又哪里来那么多生离死别啊!
傅锦仪身上颤抖地更厉害了,她趴在林氏瘦弱的肩膀里,终于泣不成声。
***
傅锦仪依旧在竹林小舍里住着。
她和林氏两人都没有回安定侯府——林氏左思右想,认为既然是这样难以医治的病症,宫中御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住在寺庙里静心修行、安心调养,反倒比出去了要好。
更重要的是,在周御医和之后被高价请过来的内医院院判大人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回了安定侯府再四处贴榜寻求名医,反倒更招人眼。
在暂时拿不出好办法的情况下,林氏在求助了弘安大师之后,居然做出了一个令傅锦仪瞠目结舌又叫苦连天的决定。
“修行佛道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林氏说道:“而坐禅、参拜、巡山、诵读之类,都能够祛除体内的毒素,更能坚定心智,让人战胜原本无法战胜的磨难。锦仪,这就是咱们的一线希望,咱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傅锦仪眼角抽搐地看着她。
“这……母亲,我知道学佛能强身健体,但它不能包治百病吧?否则天下人但凡得了重病,出家修行即可,何须惧怕死亡?”傅锦仪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讷讷道:“我,我们还是正经地寻求名医来治……”
“我已经传信出去了,动用了徐策留下来的所有的人去找救你命的药,但既然学佛能帮上忙,哪怕只是杯水车薪,也聊胜于无。”林氏按住了她的手,道:“你别怕,我不会真让你绞了头发做姑子,你有一颗诚心就行;再则,若是当真有用,也算咱们的福气啊!”
傅锦仪一想起六七个时辰不间断的打坐、一篇一篇梵文写成的经文、从山地徒步走到山顶再走下来的艰辛,心里就不停地打鼓。
况且她认为,林氏多半是太痴迷学佛才想出这种主意!说白了,林氏相信神明庇佑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相信心诚则灵,这说得好听点是虔诚,说得不好听就是迷信啊!
不错,学佛的确能增强体质——一天到晚地辛苦念经爬山,是个人都能强健啊!坐禅这事儿,调整人的呼吸,对五脏六腑也的确有裨益……但自己已经中毒了,凭着体质的修行就能和毒素抗争?
“娘,我觉着……这,这只是您一厢情愿吧?”她有些烦闷地吐出一口气。
她是觉着林氏不靠谱!
林氏一听这话就黑了脸。
“有一分希望都要试试,做了总比不做要强!”林氏若不是顾忌她病着,这会儿都能上手抽她一巴掌:“锦仪,你知道吗?前头你晕过去之后弘业师父同我说过了,她说你能够在有孕三个月之后发病……已是难得。你住在这竹林小舍里,日日坐禅念佛,虽然并不虔诚,但佛祖还是庇护了你……”
傅锦仪听得满头黑线。
林氏正说得起劲,看她神色不耐,心头火气终于憋不住了。
“傅锦仪,你若是不听我的话,现在我就再请周御医来,调一碗落胎药给你!你还想保住这个孩子?你连你自个儿都保不住!你如今的身子不能再供养胎儿了,若是拿掉孩子,活下去的希望倒是还能多几分!”
林氏几句话,唬得傅锦仪满脸惨白。
“娘,您,您在说什么啊!”她惊恐地瞪着林氏:“这孩子,这孩子……我出嫁三年都没有孩子啊!这还是徐策南下之前,我回了一趟安定侯府,我们两个……这才误打误撞地有了!娘,您是徐策的生母啊!这个孩子,也是,也是您嫡亲的孙子啊!”
她拼了命地从林氏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了,如受惊的野兔一般一股脑儿钻进了墙角里,浑身瑟瑟发抖。林氏看她模样可怜,心里虽不好受,却不得不冷了心肠道:“娘没有哄你!娘在跟你商量正事。你若是不拿掉这孩子,又不愿意修行,那谁也救不了你!你怀着这个孩子是撑不了多久的,现在才三个月,以后的日子,你的病会一日比一日厉害,直到你一尸两命!你到头来什么都保不住!”
什么都保不住……
林氏说的没有错,只是自己一直不肯承认而已。
傅锦仪颤抖着伸出手,指尖重新触摸到了林氏的手掌。她强忍着泪,道:“我不能拿掉这个孩子……他会活下去的,我也会!我要修行,我听娘的话,多辛苦的修行我都能承受!我,我会诚心求佛的,我再也不敢对佛祖不敬了……”
林氏这才点了点头。
“也不会让你吃多少苦,你已经怀了身子,日日上山这一样就是不成的……只是重在心诚,你既然要信佛,就不能怀疑它。”
傅锦仪这几句话是真的听进去了,连忙不迭地点头。
她知道,所谓的修行很可能无功而返,她仍然要迎来无可转圜的命运,但是……若真的有用呢?
就算没有用,也没有坏处啊。
她很快应承下来,随即捏紧了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