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暖仿佛没看见她似得,任由她跪在那里,只是慢条斯理嚼着,足足吃了好几块,这才对一旁捧着盘子的香云道:“就这些吧,你亲自去北院,让老太太选几样出来,留着年根下做。”
“奶奶,万一老太太要吃了说都好怎么办?难道您做这么多样?”香云笑着问、苏暖暖一想,这种事情老太君完全干得出来,因断然道:“就让她选五样,和老太太说,就只有五样,再多也做不出来了。还要送进宫里一些,亲近的勋贵们那里也少不得送点过去走动。再多我就要累死了,让她不要杀鸡取卵涸泽而渔。”
香云连忙摇头道:“奶奶,这话奴婢怎么敢说?还是您亲自去和老太太说吧。”
苏暖暖一瞪她:“你就说是我说的,老太太最讲道理的人,必然不会怪罪你。当然,你这嘴巴也要甜一些,要让老太太明白,我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不能无止尽的压榨,剩下的她若爱吃,我们可以改天做,元宵我还准备了好几种馅料的汤圆呢。”
香云笑道:“是,那奴婢就去了,估摸着有这样说法,老太太不会为难我了。”说完捧着盘子转身出去,从始至终看都没看姜姨娘一眼。
苏暖暖这才端正了身子,用帕子擦擦嘴,看向地上跪着的姜姨娘,淡淡道:“起来吧,那边有椅子,你自己去搬过来坐。”
姜姨娘这才站起身,心中已经羞耻的恨不能转身而去,面上却还要忍耻答道:“不用,婢妾站着就好,大奶奶今日叫婢妾来。是有什么吩咐?”她本想挤出一个笑容,然而半天也没挤出来,只好放弃。
“川哥儿昨天回去,戴了我给他做的手套,你可曾教训他了?”苏暖暖口气仍是淡淡的,听不出是兴师问罪还是闲话家常。
“婢妾不敢,哥儿昨天回去极高兴。婢妾怎敢扫他的兴?”姜姨娘想起昨天段茂川的举动。只觉着自己一番苦心全都付诸东流,自己这个当娘的对儿子百般维护,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假惺惺做几样东西给他。因语气就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苏暖暖看了她一眼,一笑道:“几个孩子都有那半截手套,你也不用多心。我不怎么擅长针线,做的不精巧。你若是得空儿,可以好好给他做两副。依照我的心思。哥儿这么小,大冬天的读读书就好,写字太辛苦了,尤其他手上还冻裂了。不过那孩子虽憨厚。心里却要强,何况森哥儿都开始练字了,他想必更坐不住。所以我也没说什么,只好想方设法护着他的手。能护一点是一点,另外,我让你们爷去太医院讨个治冻裂的方子,今晚让他给你们送过去。”
苏暖暖说到段茂川还小,不想让他大冬天写字的时候,姜姨娘还觉着这话是说在了自己心里,及至说到儿子性情,她就十分惊讶,到最后说让段庭轩今晚去她房里送方子,她终于忍不住震惊抬头,嘴唇嗫嚅了半天,方颤声道:“哥儿有奶奶关心,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不用担心,我对川哥儿并没有什么企图,今天叫你过来,就是要让你安心。虽然我到现在也没有一儿半女,可我也不屑去抢别人的儿子来养。我对几个孩子的喜欢,不过是寻常女人喜欢小孩的心思,真要叫我把他们都当自己的孩子来看待,我也不和你假惺惺,反正我是做不到的。”
姜姨娘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再看苏暖暖,心中感觉就十分复杂了,有恨,也有怕,但此时似乎又有些感激。对方之所以让段庭轩今晚去自己房里送方子,不过是因为知道她们娘儿俩的处境不好,所以这是要让爷做个样子给那些捧高踩低的下人们看看:姜姨娘还没失宠呢,川哥儿也依然是爷的孩子,爷很疼爱他。
苏暖暖接下来又问了姜姨娘几个问题,无非是段茂川的身子最近如何?平时他喜欢什么样的玩具游戏等等,待对方一一回答过,她便整肃了面色,沉声道:“听你说话,倒还有条有理,不像是得了失心疯。可怎么对川哥儿,你就糊涂到那个地步?你可知你平日里那些无心之语,会给他一个小小孩童造成多么大的恐惧和伤害吗?这有可能伴随他一辈子的,你既然爱他,怎会如此粗心?”
姜姨娘的情绪本来都渐渐放松了,忽然听见苏暖暖训斥,不由就有些懵,连忙道:“奶奶何出此言?婢妾并不敢对川哥儿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上次教唆哥儿,是婢妾该死,婢妾已经知道错了,求奶奶责罚婢妾便是。”她还以为苏暖暖是要算旧账呢。
苏暖暖就把段茂川昨日和自己哭诉的那些话说给姜姨娘听,果然,就见对方脸色猛然变得惨白,汗水也涔涔而下,她便语重心长道:“很多话,于咱们大人不过是说说而已,说过后该怎样过活还是怎样过活。但孩子不同,尤其川哥儿经过这么一件事,他心里已经非常不安愧疚了,禁得住你天天抱着他,哭诉什么‘不如娘儿两个一块死了,这府里反正也没人待见我们了’之类的话?你知道这些话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会造成他多么大的恐惧和悲伤吗?幸亏川哥儿素来憨厚天真,还没让你给吓疯了。这要是别的心思敏感的孩子,可能从此后就要郁郁寡欢,一直到长大成人,成为一个孤僻悲观的性子,那时候你只会怨老天怎么这样折磨你的孩子,却不知这和老天没有半点关系,都是你自己做的孽。”
“奶奶,婢妾……婢妾都是无心之语,没有想过这么些,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