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肆面色晦暗地看着窗外,道:“公主的性子刚烈,冲冠一怒为蓝颜,削皮割肉在所不惜,可公主,那人真能体察公主的几许深情?依我看,公主此情是泥丸入淖,公主还没离开柳树林,那人已经急着安抚二公主,追随左右寸步不离,说是浓情蜜意也不为过。既然如此,公主还不如回头看看一直追随在公主身后之人,喜也好怒也罢皆是因着公主,还望公主垂怜,也能让臣入了公主的心底慰籍一二。”
霍肆这话说的,就是那顽石都要动了凡心,可偏偏何子兮是个比顽石还要冷硬的,听过这话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侯爷拿这话去说给旁的女子吧,定能骗得真心无数,偏偏本宫不爱好这个。”
霍肆走到何子兮身前,硕大的身形挡住了窗外的阳光,把何子兮笼罩在自己的阴影当中,他勾起何子兮的下巴说道:“不管公主爱听还是不爱听,这是我的真心话,我想说就说,我想说给谁听就说给谁听,就算公主手眼通天也管不住微臣这张嘴。”
何子兮红唇轻启,正要反驳,霍肆的头突然靠近,堵住了何子兮的话,双唇轻轻贴合温度微凉,动作温柔异常,舌尖轻扫,真好似在品尝世间难得的美酒。
霍肆就是一头随时准备猎食的狼,之前也曾亲密可没有哪次如此柔情蜜意,何子兮一愣,脑中莫名闪过霍肆一身白衣的身影。
霍肆并没有多加贪恋,又轻啄了两下,就松开了,道:“以前不lùn_gōng主遇到何事都是自己硬抗,不仅要护自己周全,还要护弟弟安泰,只能刚烈前行,霍肆感佩。可从今往后,公主身边多了一个霍肆,我自当为公主倾尽所能遮风避雨,公主不必再苦苦支撑,以前那些烦忧也请公主皆忘了吧,以后公主和我自会有更多逍遥快活。”
何子兮仰着头迎向霍肆。
阳光自霍肆身后照来,霍肆的脸近在眼前,霍肆常年征战,他的皮肤自然不如京城少爷们细腻,古铜色肌肤上有风沙吹打的痕迹,睫毛也跟他这个人似的毫不讲理,根根粗壮又长又翘。
霍肆的发际中间有一个弯弯的美人尖,美人尖一侧藏着一条婴儿小拇指粗细的疤痕从头发里面稍稍探出一点头来。
这条疤痕颜色已经很淡,肌肤也没有凹凸,如果不是距离这么近,何子兮根本看不到它。
何子兮抬手轻轻抚过那条疤痕,何子兮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道疤碍眼得很。
霍肆抓着何子兮的手指亲了一口:“受伤了也不老实。”
何子兮问:“是什么伤,怎么能伤到头?”
霍肆轻笑:“我是领兵打仗的,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受伤有什么稀奇?”
何子兮盯着那道疤不放:“你如今多大?二十一是吧?看这疤痕,怎么也有十年才能愈合得这么好,十年前,你才不过十一岁,十一岁的孩子需要上战场拼命吗?卫安军难道需要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效命?”
霍肆突然把头扭开了,不再让何子兮盯着他的头,说:“你又不是太医,还能看出是什么时候的伤痕?公主受伤了,流了不少血,好生养着,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我这就出宫去了,明日再入宫来看望公主。”
霍肆说完就走了。
何子兮甚至觉得霍肆的背影有些仓皇。
霍肆从含章宫出来,轻轻摸了摸头顶上的疤痕。
如果不是何子兮问起,他自己都要忘记这里还有一道疤,也快要忘记那一鞭子抽下来有多痛,何子兮的手指抚过的是疤痕,揭起的是一片血痂……
霍肆走出正阳门的时候恰好和王彦走到了一起。
王彦看到霍肆后微微一笑。
这一笑,跟他平日里展现在何子兮面前的温润截然相反,竟然夹带着刀光剑影。
霍肆终究是刀口舔血之人,王彦这点子笑里藏刀对他来说太不够看。
霍肆没向王彦行礼,而是一把揽住了王彦的肩膀,好似军中同吃同住的同袍,霍肆比王彦高出半头,这样一来自然压得王彦气势全无,偏偏霍肆还是个不积口德的:“今日见二公主温柔娴静,聪慧善良,深谙金兰之谊,将来与贤弟婚后定能让贤弟家宅平顺,妯娌亲和,贤弟真是有艳福,可为兄一点都不羡慕,你说是为什么啊?”
王彦一语道破:“霍兄羡慕的是沈少堂,怎么会羡慕我?”
霍肆哈哈大笑:“贤弟真是快人快语。不过为兄却觉得贤弟更加羡慕为兄才是,贤弟已经有了二公主为未婚妻,那怎么能亲近周国公主?畏惧天下人的口水,贤弟也只能远离。为兄却不同,本就是来自西北缺少教化的‘野人’,为兄就是喜欢亲近周国,旁人能奈我何?”
王彦面色转冷:“可霍兄可曾想过为兄如此行事会给周国带来多大困扰?”
霍肆咧嘴一笑:“为兄的五万大军就在京城郊外,周国手握这五万人马,最大的困扰应该就是需要背诵一大堆将领的名单吧。”
王彦目光更加冷冽。
霍肆拍了拍王彦的脸:“不过为兄终究比不过贤弟,贤弟只是在那树林里转了几圈,就害的周国手指指腹的嫩肉悉数被硬弓的弓弦削去,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方才在含章宫里疼得钻进我怀里直哭。贤弟这惹麻烦的本事真是惊为天人。就算是为了周国好,以后也请贤弟离周国远些。这次是手指,下一次还不知是什么。贤弟可愿意?”
王彦咬着牙瞪着霍肆。
霍肆的大掌捏了捏王彦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