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
好似一声惊雷响起,蒋海燕脸色一变,变得白如纸,凉如雪花。公公的死与她有什么关系?老人临终时,她都不在济南,婆婆这是血口喷人,她简直比窦娥还冤。
晁月英怒道:“你不要觉得冤!如果不是你不肯回老家,却骗我们说工作不好找,害得我和我老伴好几个月忙着找关系跑后门,我老伴也不会累得病情加重进医院,如果不是你在医院说在这边手术有危险,我老伴也不会临时气得病危,不病危手术就不会不成功,如果不是你突然把我儿子叫回上海,我手术不成功的老伴原本都快恢复过来了,得知情况又被你活活气死了,你自己说,我老伴是不是你害死的!”
老太太的几个“如果不是你”的排比句好似排山倒海的浪头,要把蒋海燕吞没。
蒋海燕听得连嘴唇都失去所有血色,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瑟瑟发抖,她只觉得此时此刻,自己不是站在坚固的地板上,而是站在波涛汹涌的海面!
围观的亲戚纷纷点头,用极其不满的眼神指责着蒋海燕,那一个个白眼都能把蒋海燕杀死。
蒋海燕只觉得自己是六月飞雪,冤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慌乱地看着贺洪翔,希望自家男人可以给她支持的力量,然而,洪翔仍然灰着脸沉默着,根本没有站出来替她说话的任何表示。
一个亲戚突然说话了:“这大城市的女人就不能要,看不起小地方的人,心地坏,我们村也有个男的娶了城里的女人,她到我们村过年,连水都要喝自己带的!”
另一个亲戚应声虫似的道:“是啊,大城市的女人自私,没良心,根本不知道‘孝顺’两个字怎么写。”
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话好像一记记耳光抽在蒋海燕脸上。
蒋海燕的脸色由白变得铁青,一颗心也由镇静变得慌乱,再由慌乱变得镇静,镇静之余,看着七嘴八舌毒舌她的八杆子打不着的所谓亲戚,在看着冷冷往她身上泼脏水的婆婆,还有一声不吭像个铁塔一样沉默的老公,她又变得愤怒。
她板着脸,冷冷道:“真是欲加之罪,何犯无辞!”怒火已经在她心底熊熊燃烧。
这句话,那些乡下亲戚听不懂,她婆婆和她老公却听懂了。
贺洪翔听得心里一颤抖,在这个时候,他心里的天平是倾向蒋海燕的,但是他爸刚死,他妈处在悲痛之中,他只有一个妈了,经受了一次“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所以,虽然同情海燕,他却选择了沉默。如果此时此刻,他再站在蒋海燕这边,那么,他妈估计会被他活活气死。
蒋海燕说道:“当时如果你和爸愿意来上海养老,根本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晁月英怒道:“我们有儿子,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你来上海,我儿子愿意回老家,就是你不愿意!”
在老人的眼里,儿媳妇嫁到他们家,就是他们家的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老公走是理所当然,如果儿媳妇不愿意,那就是大逆不道,没有良心,不孝顺。
蒋海燕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争论着这个事谁对谁错,永远不会有结果,就像讨论到底是鸡先生的蛋,还是蛋先出的鸡一样无聊。
她心底一阵凉,看了看像石头一样沉默的老公,心里简直冻成了冰块。
蒋海燕看到婆婆那张阴冷的脸,也明白过来,她冷笑一声,说道:“老太太,到底是谁心地坏?你明明一开始就想要我和洪翔离婚,爸死了,你却叫我带着奔奔过来奔丧,叫我给他磕了三天头,你这是利用我啊,你们看看啊。”她对着那些亲戚指着自己还在渗血的额头说道,“我的额头现在还在出血!从这件事情,你们就能看出,到底是谁心地坏,一个心地坏的人,你们还能相信她说的话吗?”
那些亲戚互相看了看,有几个慢慢退出去,走了。
晁月英没有想到蒋海燕会学猪八戒倒打一耙,不由怒道:“你不要说了,要走快点走,总之,我儿子是要和你离婚的!”神情都是要把蒋海燕扫地出门的阵势。
蒋海燕也针尖对麦芒地回敬道:“你以为你想叫我们离婚我们就离啊,我们离不离,你儿子和我说了算!”
老太太更生气了,对贺洪翔厉声道:“儿啊,你马上给我表态,你说啊,快说啊,你答应过我的!”
这个时候,蒋海燕也瞪视着自家老公。贺洪翔只觉得自己站在舞台上,蒋海燕的两只眼睛就像两个大灯,刺得他不安,他老娘的一双泪眼就像昏黄的烛光,照得他愧疚。
蒋海燕没有说话,她就像一个等着宣判的罪犯,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胀大,砰砰的响,要在胸膛里炸开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贺洪翔终于说话了,有如蚊子嗡嗡叫,有如耳语,他低声说道:“海燕,对不起!”
蒋海燕只觉得像被贺洪翔狠狠抽了一耳光,身上所有的血“咚“的一声,从脚底板全部流光。
她绝望得要窒息而亡。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但是她拼命控制着自己,叫自己不要哭,她咬牙说道:“老公,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在上海,从一无所有奋斗到今天,我选择留在上海,也是为儿子考虑,我的心里从来只有你和儿子,可是没想到,到最后却换来你这样一句话,你真让我寒心!”
此时此刻,海燕的心里简直是千岭雪。
她婆婆站在一旁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