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了伤心处,陈老倌闭口不再说话,躺在椅子上眯瞪着。不过片刻后,他忽然觉察到了一丝古怪,周围聒噪的小崽子们竟然没了声音。
更关键的是,原本晒着他的阳光也不见了踪影。
陈老倌眉头一皱,睁开眼来,刚想看看是哪朵不解风情的云彩挡住了日头,结果就看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站在他身前,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他越看越觉得心惊,发现这个年轻人的长相居然和那位故人颇为相似,于是情不自禁地问道:“张云清是你什么人?”
张少白俯视着陈老倌,洒脱笑道:“他是我父亲。”
“啥?”
陈老倌打了个激灵,赶忙站了起来,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张少白,突然反应过来他身上穿的居然是咒禁博士的官服。
老头正尴尬万分,犹豫着要不要行个礼,张少白颇为“贴心”地摆了摆手:“本官刚去太医署点卯,顺便来咒禁科看看,没想到这里还真是热闹啊。”
这话说得陈老倌老脸一红,至于原本还聚在周围的小学徒早就作鸟兽散,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谁也不想上来触这个霉头。
张少白又说:“还不知您如何称呼?”
陈老倌答道:“属下陈当,乃是咒禁师一职。”
“原来是陈师傅,我有一个疑惑,按例咒禁科应当有咒禁师两人,咒禁工人八人,咒禁学徒十人才对吧,可怎么只见寥寥数人,其他人都去了哪里?”
“张博士有所不知,如今咒禁科不受待见,太医署便减了人头,现在只剩下我一个咒禁师,还有几个小学徒。”
张少白自打进了太医署后,便一直端着架子,装得有模有样。他让陈老倌带着自己在咒禁科逛了一圈,顺带着了解一番现今情况。方才知道,咒禁科现在乃是半死不活的光景,若是按此以往,恐怕过两年被太医署直接裁撤了也不无可能。
两人边走边说,倒也逐渐熟络了起来,陈老倌简单问了两句太子弘的案子,张少白只挑了一些能说的信息告知于他。而后张少白又问起了当年父亲在咒禁科的事情,结果陈当只给了八个字的评价——“大方无隅,大器晚成”。
这算是极高的评价了,可见张云清的确不负祝由正统之名。
待到走遍了咒禁科的三门七巷,陈老倌主动说道:“之前咒禁科群龙无首才落到了如今地步,如今有了人管着,想必能好上不少。”
张少白负手而立,努力装得足够老到:“那可说不准,我这人也是个懒散性子,以后大小事务还要您老多多操心才是。”
这句说完,张少白话锋一转:“不过,当下确有一件大事需要咒禁科准备一番。”
陈老倌一脸疑惑:“什么大事?”
“再过两日便是普度大会,到时候咒禁科也会参加,至于名头嘛……当然是以张氏祝由作为名头了。”
“这恐怕不太合规矩吧?”
张少白的眼睛异常明亮,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他说:“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我爹当年赢了普度大会,然后才被封了咒禁博士。现如今我是咒禁博士,凭什么就不能参加普度大会了。”
陈老倌一脸为难:“这等情况我还从未见过,不过张博士想怎样就怎样吧,想来也没人敢反对。”
身穿碧绿官服的少年龇牙笑了下,他自然不能告诉陈当,这次咒禁科参加普度大会其实乃是圣上授意,而且此次普度大会花落谁家,关键也在于谁能治得了陛下的头疾。不过他既然知道这些,那就算比旁人多了一些天时地利人和,一旦赢了对于重振张家以及咒禁科都是有好处的。
陈老倌又问:“不过您确定我们能帮得上忙?”
张少白伸出一只手,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搓:“咒禁科位列太医署四科,总该有些财物吧?”
陈老倌顿时老脸一垮:“没有!”
“您说谎的本事可不怎么样。”
“真没有!”
“真没有?您再仔细想想,总该有几件宝贝镇场子才行吧,就像我爹留给你的那把摇椅。”
陈老倌不敢直视张少白的目光,沉默片刻后重重叹了口气:“唉,为了建造此次普度大会的场地,咱们咒禁科出了不少力,上面给的钱不多,所以还要自己搭进去一?些……”
张少白咄咄逼人道:“您就说现在还剩多少?”
陈老倌结结巴巴道:“应该、或许……不到两百贯吧。”
张少白猛地一拍巴掌,笑道:“那就先拿一半出来给我用用。”
“这总得要个理由吧?”
“筹备普度大会,为我咒禁科争光,算不算理由?”
谁也想不到咒禁科过了六年没有上司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结果却是个贪财如命的。陈老倌不敢拒绝,拍着胸脯保证派人把钱送到永和坊去,最晚不超过明?天。
之后张少白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太医署,也不管这会儿到没到散值的时辰。不过他刚出来没两步,便遇到了迎面走来的茅一川。
张少白揶揄道:“怎么每次我赚了钱,你都能闻着味儿赶过来?”
茅一川说道:“听说你今早来了太医署点卯,我估计你是终于决定来此上任,所以过来看看。”
太医署隶属太常寺,在皇宫朱雀门内当差,于是两人边说边往宫外走去,张少白语气不善:“你鼻子倒是好使。”
茅一川依旧冷着脸:“我的眼睛也很好使,昨天还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