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琬还不知道,自己的亲事,就在她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时候,就那样轻易被老夫人给定下了!
这就是封建家长的权利,也是老夫人一直以来都对江琬心存轻视,从根子上就不在意她种种不驯的原因所在。
因为老夫人深知,自己能把握江琬的姻缘,就等同于把握住她的下半生。
为防夜长梦多,这一次老夫人还格外雷厉风行。
她与杨大夫人当下不但交换了庚帖,还互相交换了重礼做信物,同时约定好纳征之日。
这一回她也同样是有意要隐瞒清平伯,伯夫人那边倒是瞒不住,但伯夫人就是个纸糊的摆设。
一向以来不论老夫人说什么她都听,又何况与杨家这桩婚事,看起来还挺不错,伯夫人就更没有替江琬拒绝的理由了。
外院,向武却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老夫人这边是吩咐了要隐瞒清平伯没错,但向武却不敢听她命令。
高二魁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呢,向武可不敢再触雷。
然而问题是,清平伯这两天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务,竟格外忙碌。
他这边捎了信,忙得脚不沾地的清平伯却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听一听府中信报。
向武这边连等了两天都收不到具体回应,当下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一个主意,在遣人往国子监再送生活物资的时候,就悄悄捎了封信给江琬。
得了,神仙打架,就让神仙们打去吧,总归别牵连他。
江琬是在提亲事件过后,第三天的晚上收到的信。
她回房拆信,看过信中所提,当时的第一反应却不是难过也不是焦急,而是轻笑了一声。
可真有意思啊,老夫人如此精神健朗,还有余力管她的亲事,这是她的小心肝江元芷还不够使她操心?
当天夜里,江琬就换了一身轻便的黑衣短打,还梳少年发髻,做男子打扮,偷溜出了国子监。
上回她与秦夙趁夜相约,分别时秦夙曾对她说过,他要离开国子监几日。因此,江琬也有好几天没见到秦夙了。
这倒是给她省了点麻烦,这回偷溜,她想干的事儿,有点不太好解释,因此并不乐意被这位看见。
江琬要去哪里呢?
对,她要先回一趟清平伯府。
江琬这些日子勤于练功,在原先暴涨的真气彻底被掌控好后,她又将之前在烈风赌石场得到的一块元玉给使用了。
当时赌出了三块元玉,两个哥哥各分得一块赤霞石,江琬被特意相让,分到了更高一级的炎金石。
吸收了这炎金石中的元气,江琬功力又涨,如今已超出两大海碗,开始向着通幽境后期进发。
她同时潜心修炼岫云术,如今岫云术也有进步,藏气能力更强。
纵使清平伯府的守卫又更严密了,她凭借岫云术与望气术的相助,也轻松躲过守卫,又再次潜入了锦宁堂中。
锦宁堂中,这夜的江元芷坐卧不安。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可偏偏又感应不到具体的生命危机。
这种无法预测具体后事的焦虑令她格外煎熬。
闺房中,她屏退了身边守夜的丫头,坐到自己的梳妆镜前,然后双手捧住镜子,潜心凝神。
片刻后,那镜中竟模模糊糊现出一些影像。
首先出现的,是一片蜿蜒的山脊,而后有一片阔大的建筑群。接着,是鲜衣怒马的年轻人,兴奋的笑声,飞扬的马球。
然后,种种如同剪影般掠过的画面中,忽地出现一幕!
那是什么?
江元芷心房猛一阵砰跳,险些没当场惊叫出声。
她一下子捂住嘴,桌台上的镜子也不知怎么,啪地一下就从中炸出一道裂痕。
砰——
镜子扑倒在妆台上。
同一时间,江琬悄悄来到了老夫人主屋的窗边,却释放了自己的煞气纸人傀儡。
这纸人穿过房门细缝,隐形着来到老夫人床榻前,又悄无声息地立起来,最后化作江元芷的模样,现出身形。
老夫人已经睡着了,但老年人觉轻,她又喜欢在卧室里留一盏浅黄的小灯。这时,模糊间她似有所感,就睁开眼来。
一眼看到“江元芷”幽幽立在床前,老夫人睡意朦胧地问:“元娘?你怎地在这里?这是睡不着吗?”
“江元芷”看着老夫人,沉默了片刻,才幽怨道:“祖母,元娘好恨。”
什么?
被这一声“好恨”给惊到的老夫人这才当真清醒,一下子她就坐起来,忙追问:“好孩子,你这是怎么啦?是谁给我的元娘受委屈了吗?”
“江元芷”目光不动,只是眼角现出泪痕。
“祖母,元娘恨的是你啊!”
老夫人一下子瞪大眼,眉头微皱。
“江元芷”继续道:“祖母可知,那杨三郎,原是元娘心中挚爱,你却将他定给琬娘姐姐。呜呜……祖母,我心太痛了!”
老夫人眉头皱得更狠了,声音一下子就严厉起来:“浑说什么!元娘,你是定要嫁入皇家的人,这区区一个杨家三郎,也值得你痴念么?”
她非常严肃认真:“元娘,你是祖母精心教养的孩子,岂能与那野丫头相比。你的好前程还在后头呢,脑子清醒些,万万莫要自误。”
“江元芷”只说:“可是祖母,元娘心中确实有杨三郎。祖母口口声声说前程,又何曾考虑过元娘的心?祖母当真爱元娘吗?”
老夫人这下可恼火了,一下子竖起修得细细的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