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头垢面，脚步很急，手上却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草药。水无月看到姜离已经苏醒，喜出望外，“你醒了？”
姜离艰难地抬了抬眼，没有点头的力气，也不想搭理这个女人。
水无月抿着嘴，这个家伙还是这般的不解风情，让人好生委屈。但她还是说着话，“你就不能开口和我说会儿话？”
姜离嗯了一声后，说道：“我是伤员，没力气说话。”
每一次交锋都毫无办法地挫败，仙人掌的刺她可以耐心地一根一根慢慢拔去。深海的冰她也可以抱在怀里一点一点地化开。可是，一块石头你纵然是把它揉碎了它也还是一块石头。
水无月很想把手中的药碗砸在地上，让这个毫无良心之人听一听那心碎的声音。
可是，水无月终究还是没有。
她用汤匙将药轻轻地送入姜离的嘴里，怕他烫着，甚至还用嘴慢慢吹凉。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有些事，不需要去学便已轻车熟路。
水无月何时照顾过别人，此刻处处却周到细致到极点。
她不仅怕他烫着，还怕他冷着，自己一身脏乱，姜离的身子却干净得要命。
她从没有这么狼狈过，可油污并没有让她黯然失色，而且略显憔悴的脸庞上反而更添了几分动人。
姜离的心轻轻动了动，他干脆地闭上眼，不再去看。
水无月看着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想杀她的是他，一直救她也是他。她现在也开始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骄傲让自己倔强下去，还是真的想单纯地不想去醒来。
不信吧，她不信这个世界真的有人对投怀送抱的自己竟然毫无感觉。自己若是心如蛇蝎倒也罢了，最初的自己的确想过若是赢了会将他如何如何，可到后面，以他的精明难道看不出这种倔强完全小女生的性子吗？
姜离闭着眼，在这个世界里，他一直都怀疑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有时候太过虚幻，有时候又太过真实。
水无月到底是谁，为什么第一眼看见便让自己又一直避之不及的感觉。还有，既然避之不及，为什么偏偏一次又一次地遇上。明明不想救，为什么偏偏救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不知不觉自己竟然忘了，自己身负血海深仇，这几年为何竟没有片刻时间去找那仇人？
水无月，水无月，水无月！自己所做的一切好似都围绕着她在进行着。
不，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大手安排着一切。
周攸宁苦笑着，姜离这个人格和自己一样，对一切敏感至极，只不过让他稍稍自由操控着情感就开始猜疑着一切。
若是这样随意地让他怀疑，恐怕一切就提前结束了。
看来，要自己去和姬妙妤虚情假意了。
姜离睁开眼，看着水无月，眼里不再是以往的冰冷，反而是温柔的无奈，像是一块坚冰被化开一般，他第一次真心地笑着，“其实，你不必做得如此。”
像是冬日雪后的阳光，这昏暗的洞窟都不由亮堂起来。姜离忍着痛坐起身，面色苍白，眼神却坚定而温暖，“你想我做些什么？”
水无月第一次听到姜离这么温暖的声音，更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温柔的眼神，像是一汪暖泉，让人不知不觉就变得轻松。
水无月有些失神，“啊？你在说什么？”
姜离笑了笑，突然岔了气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还未痊愈的伤口崩裂开来，衣襟上有点点血迹。
姜离看着水无月，问道：“你在我这里，到底想得到些什么？”
水无月愣了，她不知道，她只是一个牵线的木偶，虽然拥有姬妙妤的容颜，但所有一切全是她在背后操纵着，甚至于自己的思想都是残缺的。
姜离也是，但周攸宁赋予了他更多的可能性，让他至少是自主的。
只是，这一份自主让他不得不让自身的意识附身，以免弄出难以挽回的差池。
这是姬妙妤用尽心神建立的精神世界，若是被破坏掉，姬妙妤会如何？
水无月看着姜离，那淡然的神色与之前大不相同，她小声嘟囔着，“一直以来不都是我追在你身后吗？”
姜离哑然失笑，原先的那个性格是周攸宁封闭的内心里最阴暗晦涩的一面，虽然没有承载他所有的负面情绪，但冰冷无情猜疑多心则是完完全全。
若是以那个性格让水无月相处，就算她再奋不顾身，把玄铁化成岩浆，把沧海变成桑田，也不可能让他动情的。那个姜离，周攸宁原本就没有赋予他爱的能力。
此刻，姜离轻轻地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我罢了。既然你跟在我身后太累了，那从现在起，我便站在你身后吧。”
姜离眼神一凝，看着水无月，“不过，你必须要以自己的意志来和我相处。”
姬妙妤的一切想法周攸宁虽然不知，但也算猜的八九不离十。
姜离的身世，国仇家恨，有必杀之人。
这种人，是不应该和任何无关之人牵扯的，可她偏偏强行让水无月去拉住姜离。
所要的不过是姜离爱上水无月，然后痛失所爱，最后纵然复仇也觉得人生茫茫毫无意义。甚至于，若是刺激还不够强烈的话，水无月会死在姜离的手上。让这一个人格能直接影响到周攸宁的主人格。
周攸宁在想到这里的时候，几乎是忍不住一阵轻笑。小女孩终究还是小女孩，纵然是再高贵的公主，都还是有这种浪漫苦情的罗密欧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