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欢然称是,语声中都显得能不跟乔峰动手,委实如释重负。有人道:“那么咱们快走,不等白长老了。”众人纷纷起身,抢出祠堂。萧峰跟在众人之后,依稀听得吕章发出号令:“到了之后,大家埋伏在屋子外面,不论见到什么变故,谁都不可动弹出声,听到我发令‘动手’,这才出手拚命!”众人肃然奉命。
萧峰寻思:“眼下知道带头大哥姓名的,就只剩下马夫人一个了。若给丐帮抢先藏了起来,我未必找她得到。要是那大恶人又冒充我而去杀了她,只怕我的大仇永远不能得报,阿朱的冤屈永远不能得申。我非赶在他们头上不可。”好在他认得去马大元家的路径,展开轻功,黑暗中在丐帮诸人身旁一掠而过,谁也没察觉。他放开脚步,远远赶在众人之前。
将近马大元家时,隐身树后,察看周遭情势,只看了一会,微觉惊诧,但见马家屋子东北侧伏有二人,瞧身形是阮星竹和阿紫。接着又见秦红棉母女伏在屋子的东南角上,原来她四人果真也寻到了此处。
东厢房窗中透出淡淡黄光,寂无声息。萧峰折了一根树枝,投向东方,啪的一声轻响,落在地下。阮星竹等四人都向出声处望去,萧峰轻轻一跃,已到了东厢房窗下。
这时已经入冬,这一年天冷得早,信阳一带天寒地冻,马家窗子外都上了木板,萧峰等了片刻,听得一阵朔风自北方呼啸而来,待那阵风将要扑到窗上,他轻轻一掌推出,掌力和那阵风同时击向窗外的木板,喀喇一声响,木板裂开,连里面的窗纸也破了一条缝。秦红棉和阮星竹等虽在近处,只因掌风和北风配得丝丝入扣,并未察觉,房中倘若有人,自也不会知觉。
萧峰凑眼到破缝之上,向里张去,一看之下,登时呆了,几乎不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段正淳短衣小帽,盘膝坐在炕边,手持酒杯,笑嘻嘻的瞅着炕桌边打横而坐的一个妇人。
那妇人身穿缟素衣裳,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来,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斜睨着段正淳,正是马大元的遗孀马夫人。
第二十四回
烛畔鬓云有旧盟
此刻室中的情景,萧峰若非亲眼所见,不论是谁说与他知,他必斥之为荒谬妄诞。他自在无锡城外杏子林中首次见到马夫人后,此后两度再见,总是见她冷若冰霜,凛然有不可犯之色,连她的笑容也从未一见,怎料得到竟会变成这般模样。更奇的是,她以言语陷害段正淳,自必和他有深仇大恨,但瞧小室中的神情,酒酣香浓,情致缠绵,两人四目交投,惟见轻怜密爱,那里有半分憎厌仇怨?
桌上一个大花瓶中插满了红梅。炕中想是炭火烧得正旺,马夫人颈中扣子松开了,露出雪白的项颈,还露出了一条红缎子的抹胸边缘。炕边点着的两枝蜡烛却是白色的,红红的烛火照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屋外朔风苦寒,斗室内却融融春暖。
只听段正淳道:“来来来,再陪我喝一杯,喝个成双成对。”
马夫人哼了一声,腻声道:“什么成双成对?我独个儿在这里冷清清的,日思夜想,朝盼晚望,总是记着你这冤家,你……你……却早将人家抛在脑后,那里想到来探望我一下?”说到这里,眼圈儿便红了。
萧峰心想:“听她说话,倒跟秦红棉、阮星竹差不多,莫非……莫非……她也是段正淳的旧情人么?”
段正淳低声细气的道:“我在大理,那一天不是牵肚挂肠的想着我的小康?恨不得插翅飞来,将你搂在怀里,好好的怜你惜你。那日听到你和马副帮主成了婚,我三日三夜没吃一口饭。你既有了归宿,我再来探你,不免累你。马副帮主是丐帮中大有身分的英雄好汉,我再来跟你这个那个,可太也对他不起,这……这不成了卑鄙小人么?”
马夫人道:“谁希罕你来向我献殷勤了?我只记挂着你,身子安好么?心上快活么?大事小事顺遂么?只要你好,我就开心了,做人也有了滋味。你远在大理,我要打听你的讯息,可有多难。我身在信阳,这一颗心,又有那一时、那一刻不在你身边?”
她越说越低,萧峰只觉她的说话腻中带涩,软洋洋地,说不尽的缠绵宛转,听在耳中当真荡气回肠,令人神为之夺,魂为之销。然而她的说话又似纯出自然,并非有意的狐媚。他平生见过的人着实不少,虽与女子交往不多,却也真想不到世上竟会有如此艳媚入骨的女子。萧峰心中诧异,脸上却也不由自主的红了。他曾见过段正淳另外两个情妇,秦红棉明朗爽快,阮星竹俏美爱娇,这位马夫人却是柔到了极处,腻到了极处,又是另一种fēng_liú。
段正淳眉花眼笑,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搂在怀里。马夫人“唔”的一声,半推半就,伸手略略撑拒。
萧峰眉头一皱,不想看他二人的丑态,忽听得身侧有人脚下踏住枯叶,发出嚓的一声响。他暗叫:“不好,这两个打翻醋坛子,可要坏我大事。”身形如风,飘到秦红棉等四人身后,轻轻点了她四人背心上的穴道。这四人也不知侵袭自己的是谁,便已动弹不得,萧峰附加再点了哑穴,叫她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