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王顺脸色又好了几分，却还是不耐烦，“你种红薯没有错，但是，你把它好好地发到社员们的手里就好了，还搞这么多名堂干什么？”
“你这是大力发展副业的苗头，要坚决刹车！“管仓木在一旁补充了一句。
李志高则十分痛心地说道，”陆队长啊，王支书经常教导我们：家有两行，必有一荒！你大力发展副业，粮食生产就不会用心……”
“姨爹好……”春芽笑吟吟地出来打招呼，“王支书好，管伯伯好。”
被人打断自己精心打了草稿的长篇大论，李志高嫌弃地看了一眼春芽，
“是郁春芽同志呀，我们现在在干工作，什么姨爹姨妈的，喊李队长。”
春芽从善如流，“李队长好，管大队长好。”
“是郁百岁的闺女呀？”管仓木意外地看了一眼春芽，这个女孩笑容可掬，言语大方，跟以往那个羞怯怯见人就低头的女孩简直是判若两人。
“是我！我是郁春芽，我在里面听了一下，忍不住想站出来说几句！”郁春芽露出一个灿烂微笑，才又接着说，
“作为一个普通的生产队社员，我深深地被王支书和管队长感动，你们不辞严寒，不畏辛苦来到我们这个偏僻小队，只因为怕我们一不小心行差踏错，这一份拳拳之心实在是太令人感激了！”
“呃……”王支书摸了摸脑袋，忽然觉得自己高大了不少。
春芽停顿一下，在李志高呆滞的目光里言辞恳切地接着说，
“其实，我们陆队长在做这件事之前，是经过各方面认真考量，才下的决定。”
“不错。”陆长福忍住笑正色道，
“我为这事专门查了资料，《前线》期刊在六二年的第二十三期上就说了：在冬季来临的时候，更加要抓紧农闲时机，努力搞好副业生产！”
“六四年的第二期也说了：副业生产是人民公社生产队的一个重要经营项目，它与农业生产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春芽也接着背书。
两个人有理有据的一唱一和，终于让这三个人哑口无言了起来。
抱着一捆粉条过来晾晒的孔道源诧异地说，
“我们老家那疙瘩的生产队还专门设立了粉坊，在这里怎么就变成了瞎折腾？而且，这些都是集体经济，又不是单干，谁说不能搞？”
陆长福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孔道源，嘴里轻咳了一声，
“那什么，老孔，你一个阶级敌人臭老九不许说话哈……”
春芽看着孔道源一张脸垮了下来，她在心里吐了吐舌头，决定晚上偷偷给他送一条肉过去。
——人家好心好意来助阵，却遭到迎头一棒，太打击人了。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陆长福在整个公社已经是出了名的不积极搞运动，现在，在领导面前，他好歹也要表现一下自己跟牛棚阶级坚决划分界限的革命立场嘛。
三个人的话让王顺皱眉了起来，孔道源的话他就算不理会，但书上写的……
“真的？书在哪里？拿给我看看。”王顺的脸色终于没有那么难看。
陆长福这时候终于对春芽心悦诚服了。
这个小妮子，在队里放资料的柜子里一通翻捡，硬是找出了这两本书，还让他收了起来，说以后也许会有用，果然……
春芽也在肚子里憋笑。
她那天看到计分室有一个破旧的立柜，里面塞满了各种旧书刊报纸，为了打发漫漫长夜就借了几本回去看，没想到，发现了这些内容。
来到这个年代，她从来就不会在这种政治问题上大意，现在，手头上有了这些支持副业的言论，不亚于有一把尚方宝剑在手，此时，正是使用它的时候。
既然书上都说可以做的事情，王顺把这两本书塞在口袋转身就走，“我回去召大伙开会，看看大家的意思再说。”
“支书，就这样算了？”李志高有点着急，他追上去说，
“要是每个生产队都向他们学习，大家岂不是都折腾副业去了？谁还认真种粮食？”
“嘘……别说了！”管仓木从他身后拍了他一记，“第一生产队好不容易找到点来钱的门道，你就不能让社员们好好领几个钱过年？”
——可问题是，我们两个生产队就连在一起，他们有钱过年了，我们二队的社员不炸锅？我这个队长还怎么当？
这些话李志高没法子说出来，他恨恨地剜了一眼郁春芽和陆长福，也跳上拖拉机。
郁春芽大声跟他们说再见，陆长福在春芽的示意下，不情不愿地把一袋粉条放上拖拉机，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王顺说，
“支书，这一点粉条，你们公社领导分一分，帮我们尝一尝，好给我们提一些指导意见。”
王顺的脸色彻底和缓下来，圆乎乎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拖拉机一阵“突突突”地开走了。
拖拉机发出的黑烟消散之后，陆长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这个支书上任快二年，还是头一回朝自己笑，不过，这个笑脸也太贵了，那一袋粉条起码有三四十斤……
“行了，别可惜，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拿了我们的粉条，就不会有什么事了。”春芽拿出自己的袖笼把身上拍拍干净，
“总算是收工了，长福叔，我回家了哈，没事不要找我，我累死了，得好好歇息几天。”
*****
一场忙碌下来，她累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