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回去跟你爹说一声,让他早点把东西送过来。”蒋老头几乎是僵着声音的开口说了这句话。
话落,似乎是又有些不甘心似的,添补了一句言道,“虽说咱们都是家里人,可以不计较这点东西。不过,这外头那老些的眼睛看着呢,别回头让人给戳了脊梁骨了,再来怨抱我们这些老人。”
珍娘听着她爷那带着几分威胁警告的语气,却是抿着嘴唇没作声,呵,老爷子现在是越来越会耍心计了,不过他拿这话来吓唬谁呢?
就如今整个村子里面,谁会没事闲的来戳她爹的脊梁骨了,要戳也是戳这儿的,自从上回蒋老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恼羞成怒的甩了蒋老二那一巴掌之后,这老头子不作法的名声,已经是传得越来越开了去了。
“你耳朵聋了咋的?我说的话没听见啊?”蒋老头看她站在那里也不应他的声,那火气就有些压制不住的样子了,朝着珍娘语气有些发冲的说道。
珍娘淡淡的‘哦’了一声,还是没有说什么,那模样倒真有几分将她爷当成个空气的感觉。
气得蒋老头一下子就脸红脖子挣了起来,“你——”
“大年爹,你刚才不是说要去找顺子他爷下棋去的么?还不赶紧的去了,回头再把位子给别人占了,就没得玩了。”赵氏看着这情形,赶忙扯着蒋老头说道。
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的给他不停的使着眼色,“老二是啥样人,咱还不清楚啊。他看着也不像是那种混账不孝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把老人给忘了的事情来呢。你不记得了,前两天连二他爹不还说了,咱们老二才刚买了一个大庄子,这一阵给忙前忙后的也累得很,一时顾不上咱们这头也是可以理解的。”
“咱们都不是那张三外人的,还跟他计较这啥节气不节气的啊。珍娘啊,你回头跟你爹说一声,要是实在是忙的没空也没事,我们做老人的,不计较那些,只要他心里装着咱们就成!”
赵氏讲话的方式,就比蒋老头高明多了,这一句一句的话说的,那叫一个软里带硬啊,这要是蒋老二在场的话,十有八九就被她说的又得打动了。
不过珍娘却是没什么反应的,她只是有点感慨,她奶的手段总算是一步步的放出来了。
她就说嘛,她奶这人怎么会是个一般人呢。
能够跟蒋老头这样的人生活了一辈子,还能让自己活出几分体面来的样子,就足以证明她奶的本事和能耐了。
反正,这么多年了,村里人说的最多的也就是蒋老头这人怎么怎么作,倒是很少有人议论赵氏这人咋样咋样的。
在珍娘的印象里,哪怕是还没搬出这院子的时候,她奶给人的印象,就是个笑眯眯的样,见谁都给七分笑,跟村里人也没个红脸的时候。
那时候钱氏还活着,她奶也从来不掺和两个儿子房里的事,看上去似乎真的是十分通情达理的一个人,反正找遍整个二沟村,也找不出几个不去管儿媳的婆婆。
这事也是赵氏自己出去跟人闲唠瞎嗑的时候,常常挂在嘴边来宣传标榜自己是一个好人的标志,因而,她在村里的风评还算可以。
不过,只有珍娘他们这些自己人知道,她奶所有的温和与不争,都是建立在没有利益可求的前提下,当她奶那一次哄着要将她卖掉的时候,珍娘就已经看出了她的真面目了。
更有后来,蒲氏与她讲过的一些陈年旧事,珍娘也是可以肯定,赵氏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主了。
反正,论手段,论心计,论隐忍,论表象,珍娘可以保证,她奶绝对是个高手。
“好了,老头子,你赶紧去下你的棋去吧。对了,那烟袋子我也已经给你装好了,就搁咱睡的那炕头上,走的时候别忘了进屋里拿了带着。”
这不,赵氏眼看着珍娘也不搭话,生怕了蒋老头又忍不住放彪,赶紧拿话出来挡在前头说了。
“哼!小小年纪的就专学那起子张狂样,也不怕回头遭了报应!”蒋老头被赵氏拽着转身之际,还是没忍住脾气,阴狠狠的朝着珍娘瞪了眼睛啐了一句。
赵氏赶忙眼皮子一紧,转过脸来觑了一眼珍娘的脸色。
说实话,珍娘还真不怎么生气,也犯不着跟她爷这样的人生气。
不过,赵氏还是看着她平平静静的脸色,有些讨好的笑着说道,“五妞她们都在西屋里呢,你赶紧去吧。”
“对了,你大姐今儿个也回来了。正好你们姐妹几个一处里说说话,亲香亲香。”
金凤也回来了?珍娘听到赵氏这么说着,便嗯了一声,就抬着步子往西屋那边去了。
想想也好长时间没见她这个大姐了,反正自从金凤嫁出门之后,也回来的少,就听说她成天的在婆家那边,伺候老啊小的,也忙不得闲,所以,自然也没那个时间回来。
上一回见她,还是钱氏死那回,珍娘脑子里留下的画面,就是金凤抱着六丫,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跪在蒲氏的面前那个情形。
其实,从那一次见面之后,珍娘已经不知道私下里叹过多少回了,真的是为她这个大姐鲜花一样绽放的年纪,却活得死气沉沉的样子,感到惋惜。
在她的感观里,金凤才是一个真正的温和的姑娘,就像那生长在路边的牵牛花一样,小小的一朵很不起眼,很平凡,很普通,却自带了一种亲和力。
不过,这种亲和力,却好像已经慢慢的被磨掉了,回忆前面几回短短的碰面,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