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离懒懒地坐在木头的椅子上,柔软的身子半靠在椅背,半截雪白的小臂从黑色的大外套里伸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我怎么不能来?”
我被她这句话噎住了。
好像也没啥她不能来的,只是她一向神出鬼没,身份神秘,我还以为离开县城了之后就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没想到这么快她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说不高兴是假的。
但是我也隐隐发现陶离似乎变了很多。
说不上是哪里,更漂亮了?更有女人味了……?好像都不是。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说不好。
她偏过头来看着我,眼神如霜似雪:“你盯着我做什么?”
“我在想,这大半夜的……”我话还没说完,她打量了这间药铺,淡淡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药铺?”我老实回答。
陶离摇摇头,找了些干净的布,先帮我把手上的伤口包扎了,包扎的时候太寂静了,我不习惯这种尴尬的沉默,就想找点话题说,我问她对董千的话怎么看?
她只说鬼的话不能相信。可以改天去找找他的尸骨,如果生魂真的被束缚在这里,从他的尸骨上能看出来。
然后我们俩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她身上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香味,仔细去闻,又好像没有,我的心砰砰乱跳,赶紧找了另外一个话题,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是拜山贴。
陶离跟我说,拜山贴就是外人来到一个道门势力范围内所带的一张帖子,这张帖子不能是自己写,需要一个能压得住对方势力的人写。这样外人到了本地才会受到礼遇,凡事都会开绿灯,省去许多麻烦。
我苦笑,红姨给我的拜山帖也没什么用处啊?难道是镇不住三清道的人?
陶离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药铺,我把来北京以后大致的事情跟她说了,她没对三清道的人做什么评价,倒是对那玉珠子很感兴趣。她说那玉珠子是个不同凡响的东西,我捡了个大便宜,又拱手送人了。
当晚她和小幸睡在里屋,我一个人睡在店铺外面的柜台上,还好柜台够大,只要我不翻身还是撑得住的。
可能是打了半宿太累了,第二天贺文修上门了才把我吵醒。
我把空抽屉给他看,没提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说没赚到钱。贺文修皱眉看了我一眼,又退回去看看门口的两盏灯笼,脸色大变:“昨晚白灯笼被点亮了?”
说到这儿我才想起,待会儿我还得出去买红灯笼。贺文修盯着我的表情越来越奇怪,眉头越皱越深,转身出去打了个电话。
我隐隐约约听到他在那边说什么:“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是的乡巴佬”、“活下来了,好像就手上受了点伤”、“是不是有点邪门儿?”、“不不不,先别跟老先生说,今夜还有一晚。”
一会儿他进门给了我一大笔钱,说过了今夜他会来接我回去。
我点了点,大概有一万。
他鄙视地看着我,一脸“乡巴佬没见过钱”的模样,我也不介意,只是跟他说我来了个朋友,暂时跟我一起。我带贺文修进屋,却发现陶离不见了。
就在贺文修要走的时候,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穿着一身简单休闲服,戴了个棒球帽,脚上穿着帆布鞋,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东西,像是裹在黑布里面的木剑。我拦在了他的面前:“请问你找谁?”
那人抬起了头,绝艳的一张脸,配上冷若冰霜的表情,活脱脱像是电视里的小鲜肉男明星,我整个人僵住了,这……这他妈是陶离?!
贺文修看我久久不动,皱眉道:“你认识?”
陶离转过头去看向贺文修:“嗯,我们是朋友。”
我的身体不自觉的一颤,她的声音也变了,完完全全变成了男人的声音!我整个人都呆住了,半晌不知道作何反应。
贺文修看到陶离那张脸也呆了一瞬,脸上似乎红了一点,然后狠狠咳嗽了两声:“啊,你就是他刚刚说的朋友,我叫贺文修。”
这他妈就报名字了?
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
打手们不是说我都不配知道贺文修这三个字吗?
在逗我?
“我叫陶离。”名字她倒是没改,也听不出很像女人的,陶离冷冰冰地报出了名字就回里屋了,没搭理贺文修。
贺文修随便说了两句话就匆匆走了,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原来陶离早上醒来了之后,就去给自己买了一套男人的衣服,说实话,我全程都忍不住时不时地瞟一眼她的胸,也太平了!飞机场!一马平川!以前她穿旗袍的时候明明……她怎么做到的……
长发不知怎么被她收进了棒球帽里,从外面看还有男生短发那种整齐的毛茬,天衣无缝。我猜测跟傅颜的画皮道差不多,只是不换脸。黑色的一根棍子似的东西,是她用了一个很小的黑布套把红伞塞进去了。
我问陶离为什么要换装,她看了看我。
我霎时明白过来,她这几天晚上陪我住在这个药材铺子里面,对女孩子的清誉有损吧。便没多问。
白天我买来了红灯笼和白蜡烛,最后一夜顺利得很。
董千按照之前的约定带来了十个金元宝,最后赚的钱连收钱的盒子都装不下了。天一亮,红灯自动灭了。我跟三清道的约定也到此结束。
贺文修这人眼高于顶,做事不带脑子,但还算是守信用。第二天一早就开车过来,把我和陶离接回了大厦。
傅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