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回的语气很平常，就像随口的请求，完全没有暗示他自首的意思。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无法完全地了解祁东这个人，但心思敏锐的她还是观察出了一些东西。
祁东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坏人，当然，更不是一个好人。他最大的毛病的就是自私，以后的人生都将毁在自私上。
他本来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有点小小的虚荣心，从他把名牌墨镜放在桌上，普通破旧皮包放在椅子上可以看出来。
他本性带着一点腼腆，骨子里对自己的自私很鄙夷，甚至忍不住唾弃自己，所以他清澈的眼睛里始终有伤痛，时不时就会垂下头去不敢直视别人。
他自卑又有自尊，所以才装作看开了、看明白了一样，毫不避讳地谈及他妈妈心脏病去世的事。他想要在人前表现出，他能够面对自己的恶，是一个勇敢且不回避错误的人。
其实对于孟回来说，这样反而有点装模作样，真正走出来的人不会这么刻意地去提及这些事。就算偶尔说起来，只会云淡风轻。
祁东太在意一切，又想装作不在意一切。他做错了事，又想用偏门左道来弥补，而不是真正去面对。
明明他都已经痛苦得不行，还想再挣扎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过金钱弥补的方式，来跟牛阿姨达成和解，达到减刑的目的。
所以，孟回不想收这份烫手的钱，更不想劝他去自首。
他不想承担债务，所以任由生他养他的母亲放弃治疗，最后病发身亡；
他不想承担法律责任，所以任由宋晓珊在马路上挣扎，最终因得不到救治死去。
不管他看上去有多痛苦，多无奈，他都应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而不是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为自己洗刷罪名。
咚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声，孟回以为是服务员上菜，喊了一声请进。结果门一打开，两人看到外面站着的是四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和身穿便服的章小龙。
“祁东，你涉嫌肇事逃逸导致受害人死亡，请你跟我们去公安局协助调查。”开口的是一名高个子干警，他取出一副手铐缓缓走进来，铐住了脸色惨白却毫无反应的祁东。
桌上的两万块钱被戴着手套的警察装进了袋子里，孟回需要跟着去一趟录录笔录，交代他们在这里说了些什么。
“两天两进宫，你可以啊陈秀。”等在楼下的白榆安看到她，又忍不住嘴欠。
孟回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毫不犹豫上了公安局的车。
白榆安是来陪章小龙的，也是来趁机和心上人吃饭的，她可不想装陈秀去凑热闹。一直到她离开，章小龙都没有开口说话，抓到了害死宋晓珊的人，他心里既高兴又难过，但很快又沉浸在了失去宋晓珊的悲痛里。
直到孟回做完笔录从公安局里出来，他才恢复了正常等在门口，笑眯眯地问她：“饿了吧？”
孟回见白榆安不在，当然不会跟他客气：“可不是饿了吗？刚要上菜你们就来了，就不能再等一会儿？请我吃宵夜去！”
“好啊，想吃什么。”
“海鲜吧，我叫莎莎出来了。”
“......”感觉要被宰一顿的章小龙，突然有点后悔答应得这么快了。
*
“居然真的是你们初中同学，这也太难以置信了！他当时难道就没看到晓姗的脸？为什么就不能打个电话呢？”杨莎莎气得双眼发红，一掌拍在大腿上，把自己都给拍得一抖。
孟回递给她一张纸擦眼泪，跟她分析道：“我估计祁东当时吓懵了，根本没看到撞到的人是谁。何况我们这么多年没见面，可能走街上都认不出来。他多半是事后看到本地新闻，才知道当时是晓珊。”
章小龙跟着道：“不管怎么样，他肇事、见死不救、事后毁灭证据、试图单方面利诱和解，这些加在一起足够定罪，而且足够重判了。”
孟回没有跟两人说起祁东妈妈的事，更没有提起丁绿云的事。这两桩都是别人的隐私，她觉得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陈秀觉得有必要告诉两个朋友，那就等她离开后自己说去吧。
“唉，菜怎么还不来啊，我都快饿死了。”孟回感觉肚子已经在抗议，伸长了脖子，朝外面烤生蚝的老板看去。“老板娘好像在跟老板吵架。”
杨莎莎和章小龙刷地回头看去，正好听到老板娘骂道：“说啊！电话里这个39m是什么人？3月9号约到姓马的女人是吧？”
“你tm没事找事吧！你打过去自己问！别耽误我烤生蚝！”老板一把甩开她捏耳朵的手，气鼓鼓地把蒜蓉浇到了粉丝上。
老板娘瞪着眼拨通了电话，一副要活吃了对方的气势，结果没到十秒钟，看热闹的人们就听到她软了语气。“啊，是三舅妈啊，呃......我没什么事，让您没事儿过来吃饭呢。”
整个海鲜大排档内笑声一片，老板得意洋洋，潇洒地夹起生蚝，骄傲地对身后喊道：“小张小吴，给客人上菜！”
孟回和杨莎莎吃得不亦乐乎，每人干掉五只，在等待其他菜的空隙拿起手机刷起来，完全没理会章小龙心碎的声音。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孟回正打算开始行动，突然听到杨莎莎哎呀了一声。
章小龙：“怎么啦？”
孟回：“口红色号被抢光啦？”
杨莎莎摇摇头，严肃地转过手机屏幕给他们看。“有人在微心情上骂丁绿云，说她是个......反正不太好听。你们搜搜这个账号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