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剩下的零碎搓成了一堆,从院中的大缸中敲了点清水,照着这些灰蒙蒙的东西一浇,残缺的归拢到一处,还能用的上的又挑拣到了另外一处。
看得这两个阿婆都叹了一口气,为这张灯官的身家感到难过了。
忍着嫌弃,本着能多分点东西的心思,这两位阿婆还是将这些邵满囤不太看得上的零碎给分了。
分到现在,只剩下了一处地方。
那就是……小间边上的灶台间。
张灯官家做饭的地方修的竟是比这个偏房还要大些,推开门来,瞅着内里的东西,邵满囤这心总算是踏实了下来。
这张混子再如何的不务正业,也总是要吃饭的。
一个人住的再如何的不讲究,这吃食也是要备好的。
东西不少,大灶的角落堆了半人多高灰蒙蒙的土疙瘩。
仔细一瞧,那是红薯和洋芋混合在一起的食物堆。
只不过,这些东西的来路不明。
那过于多的泥土以及上边带着的半寸多长的秧子,让人觉得,这绝对不是张灯官自家地里的出产。
至于大灶另外一面墙的靠边处,则是打了一口三条横棱的架子。
用几个大面口袋压着称,上边只摆放了零星几个瓶瓶罐罐。
瞧着种类不多,却架不住这罐子的规模及其的大。
若邵满囤家的粗盐是用小瓶子装着的话,这边一个罐子就能抵得上那边十倍的大小。
看完两侧,再瞧中间,张灯官家的灶台间如同普通农人的大锅棚子一样,唯一的一根房梁上也吊了三四个篮子。
在老村长的注视下,瘦高的邵满囤拿起门边的一张半高的凳子踩在上边,就将这篮子给拿了下来。
每一个篮子当中都盛着油纸包着的东西。
邵满囤也不打开,只是将东西取出来,依次的码放在锅灶旁边。
再然后,就是将这房梁的另外一侧,用绳子挂着的一大串儿黑褐色的香肠给解了下来。
这种熏肠在村里不常见,不是本地过年时惯灌的那种肠子。
反倒像是从鲁东地区运贩过来的一种极其硬料的香肠。
这种香肠是用七分的瘦肉加上三分的肥肉,搅合到一起,再加上浓厚的鱼露酱油,喂上重重的盐巴,灌制而成的。
因为在济城附近的受众不多,价格又相对的昂贵,除了经常跑青城,烟城的海货商人外,是没有人会特意去寻这种香肠来吃的。
可邵满囤家本就是从鲁东海边迁到丘村的,他是吃过这种东西的。
所以他将这足有七八根半臂长的香肠从梁上拿下来后,那眼神就没舍得从上边拔下来。
“满囤,来……”
一声张罗拉回了邵满囤的思绪。
在他够梁上的东西时,两位阿婆也将地下的零碎给归置到了一处。
那三个百十来斤的大口袋,还等着他们打开来瞧呢。
老村长用烟袋锅子敲敲锅沿儿催促道:
“还愣着干嘛?”
“昨个就当着大家伙的面都说过了,这张灯官家的东西全都归了你们三户的,这话都撂出去了,那收拾出来的东西,是多是少就全都是你们的造化了。”
“你们也不用不好意思拿。咱们村里的人虽然都有些小心思,但是这有坏心眼却着实不多。”
“让你们分……你们就收着。”
“只要你们三不往外嚷嚷,谁又能知到你们今天到底分到了点啥?”
“还是说……你们信不过俺这个村长?俺是个能往外说的人吗?”
说到这,老村长不耐跟这群有些黏糊的娘们儿们再混在一处,拔脚就往灶间外边走去,边走还边说到:“你们先分着吧,我去抽袋烟去。”
“等到烟抽完了,咱们就走人!”
瞧着老村长一点都不犹豫的离开,两位阿婆不由的就松了口气。
不是她们两个人多想。在这个村里她们可只有一个人过活的。
若是漏了风声,有谁起了歹心,这些粮食怕就是她们催命的符。
邵满囤赞成两位婆婆的谨慎,等到老村长离开,他将门虚掩一下,才让两位婆婆将那三个口袋给打开。
待到这口袋一开,这三个人竟异口同声的‘嘶’了一下。
这坑蒙拐骗,偷抢打砸的混子,还真有些家底儿啊!
那三个口袋里装的都是值钱的粮食,一袋是豆粒谷碴,两袋是精磨细粮。
只不过,这些细粮看着有些奇怪呢。
其中一个口袋是苞谷面,小米面,豌豆面,以及一些黑麦面混合在一起的麦面组合。
而另外一个口袋里装的则是平常人家都舍不得吃的大米,薏米和糯米的米粒混合。
东西都是好东西,可混在一起了,让人怎么挑?
到了最后,他们只能拿出一个瓷碗,按照一人一碗的粮食,也不拘什么品种了,才将这两口袋的东西给分了个干净。
因着在前面大屋中占了邵满囤的便宜,这两位婆婆就将那一整袋豆粒谷碴具都分给了邵满囤。
邵满囤不嫌弃。
他为了给爹娘筹措药费,已经将今年收下来的秋粮尽数卖去。
家中的存粮马上就要见了底儿。
去初家上工拿钱还要等小半个月的光景。
现在,只要是能往肚子里填的东西,他都不嫌弃。
让他收着,他就安然的收着呗。
见到邵满囤拿着谷碴还挺高兴,这两位阿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对这个素来在村子中不露头的小子产生了几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