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徐卿走了过去,但见翻过走廊,来到道观里的一片空地,十来个师弟师妹们里里外外围成一团,掩映着中央的事物,叽叽喳喳地说着些什么。
他们的神态、言语,让三人想到了皇都闹市街头,围拢着卖艺人看过去时的行人,都是这一副模样。
可是这清泉道观之中,哪有什么卖艺人了?
“嘿,这小子原来是我们的小师弟啊……”
“可是我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到内力啊?”
“你可不知道吧,师傅说过,这位小师弟天生残缺,练不成内力的,只能练一些外家功夫……”
“外家功夫也得是刚猛无比的,怎么他这样又软绵绵,又慢腾腾的,算什么外家?”
“他一辈子估摸就在这里种地务农,未必要出去打生打死,也算自得其乐,要什么武功呢?”
“我怎么看他有点目中无人的样子,真让人讨厌!”
“啊,张师兄好!”
忽然间,一个少年发现了张明珏三人,立马尊崇无比地问候一声。
他的这个声音,像是风吹水面一般,一阵涟漪似的传播出去。
周围的师妹师弟都回过头来,对张明珏齐声问候。
这就足见张明珏的威望,他们的态度完全不是尊崇了,甚至是有些敬畏。
张明珏问道,“你们围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看小师弟练功呢。”
人们连忙让开,却见中央的空地上,站着的是李照。
李照已换了一身道袍,现在目不斜视,做了一个架势,动作又松又软,全无力道,而且只维持这个架势,便定在原地半天不动,好像成了个木头人一般。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一动。
手足腿肩胸腹背,几个部位一起朝着某个位置动了一下,然后又再度定住,十分地同步,但老实说并没有什么玄妙的地方。
这样的一动,让人很是怀疑是不是在敷衍。
偏偏他做得非常认真,神情平静,并没有对周围的许多注视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这些人的目光,对他而言,简直连拂面的春风都不如。
李照就这么一定再一动,一动再一定,循着某种既缓慢、又悠长的节奏,打了一套拳法。
而练习这一套拳法的时候,李照的呼吸节奏也一般缓慢悠长。
他往往是一口气吞下去,喉咙鼓动起伏、胸腔开合伸展、腹部饱满平坦……如此种种过程,全部暴露在别人的眼下。
李照整个人都好像活在一个被拉长了的时空里,他人一两个呼吸间做的事情,他就需要十个、二十个、三十个呼吸来做。
“这也算武功?”
张萱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的武功在同龄人中属于翘楚,此时一眼看了过去,就发现李照这些架势动作,别说这么一顿一卡的,就算是顺畅起来,其实也没有半点实战能力。
其实在修行内力的人眼中,很多动作都不必真的遵循人体结构。
有些理论上来说十分巧妙的动作,会因为关节、肌肉、骨骼等等先天的限制,难以发力。
对于外家高手而言,这种招式是彻头彻尾的“废招”。
不过对拥有内力的人来说,却可以自如将其运用,达到“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因为内力会补足那些关节、肌肉、骨骼所不能发力的部位,能够兼顾招式的可能性和力量的完备性。让一个四肢瘦弱的人,发出十倍于肌肉的力量。
满足了发力要求,那么就真是无处不能打了。
江湖上有许多奇特玄妙的武功,都需要内力心意合一,要不然威力十不存一,就是这个道理。因为这些招式单纯用肌肉力量用出来,就是反人类、反体系,难以发力的。
可是李照连内力都没有,即使有也十分微弱,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方式。
这一套拳法打出来,绝对是连只鹅也杀不死的。
张萱看向旁边沉吟着的张明珏,“师兄,他这样子是?”
“估摸着是自觉练功无望,于是便由师叔传下了一套养生法吧?”张明珏没说话,徐卿反而抢过话茬,摇了摇脑袋,一副揣测人心、料事如神的模样,“你看他这个人,沉默寡言,行事孤僻,想来也是自小习武,但是限于天资一事无成,久而久之便自暴自弃,性格扭曲了。哎,这也算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了。”
他还惦记着李照之前对自己的不敬呢。
张萱虽看不惯徐卿居高临下评价他人的模样,却也得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她再看向李照,只觉得这个少年一脸认真的模样,是一心向武,却沉浸在一个注定达到不了的梦境中,不可自拔。
看着看着,也忍不住幽幽一叹。
徐卿的声音虽不大,但在这个小团体内,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一说话好几十只耳朵都听着。于是到了这一刻,众人一下子都“恍然大悟”,自觉已经了解了李照这个少年。
有些人对李照施加了怜悯的目光。
也有人觉得李照可笑无比。
还有人一时意动,想要阻止李照无意义的努力,让他放弃练武,下山找一个工作。
“不要说风凉话。”张明珏忽然开口了,“今日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咱们不要在这里久待,免得惹人厌烦。接下来这段时间,大家若愿意留下的,跟我留在村里,继续说服师叔。若有不愿意的,由徐卿带领着回去吧。”
他说话很有分寸,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