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夸我绣活好，以后若是没人给你绣衣裳了可怎么好……哦，不对，你是公主，以后要什么好看的衣裳没有。”
陆双双说得很小心，又有些遗憾。
苏无常摇头，心中酸楚，轻声道：“不好，她们谁都没你绣得好，你若死了，我以后便只有旧衣服穿了。”
“可是我花了许多日子，为你绣了一套嫁衣，一针一线都是我的心意，我控制不了自己对你的情谊，但是我盼着你能穿着我绣的嫁衣，嫁一个如意郎君，生死不离。”
“好不好…..”
陆双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的唇边淌出的血，怎么也擦不干净，陆铭的手便越发颤抖。
他触手所及之处，都是血，却仍是固执地道：
“姐，求你，你别死，等我们出去了，我去柒镇给你买糯园居的雪梨糕。还有我种的梨树今年春天开花了，阿吉来信说结的梨子一点都不酸，可甜了！”
陆双双伸手，轻轻碰了碰陆铭的额头，留下一个浅浅的血印，她愣了愣，便笑道：
“怕是不成了…..我以前那个弟弟，他的胆子小，我得去陪他走一遭奈何桥，你若是能活着回去，就把我的骨灰埋在你种的梨树下吧！”
“等开花的时候，那样好看，像我陆双双一样好看，你们就能想起我来了。”
说完，她又笑着抬头去看苏无常，又问了一遍：“好不好？”
红衣少女紧紧握着陆双双逐渐冰凉的手，轻声道：“好。”
好，我会穿着你的嫁衣，嫁个如意郎君，生死不离。
好，我会把陆铭活着带出去，将你葬在北风寨那棵梨树下，每年开花的时候就去看你。
你那样好看，我们舍不得忘记你。
那最后支撑着陆双双的执念，便仿佛突然间烟消云散了，她含着笑轻轻闭上了眼，像是一个得到承诺而心喜羞涩的小姑娘。
“姐——！”陆铭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抱着少女瘦弱的肩膀，泣不成声。
那个在北风山寨叉着腰，唤他们赶快去吃饭的小姑娘，笑得那般肆意快活，仿佛就在昨日。
那个督促他写字，会为他做衣裳鞋子，还能追着猴子大骂，让他第一次觉得有些泼辣的少女。
可是转眼，他唤了许久，凭空得来的便宜姐姐，就成了这浑身是血，再无生气的模样。
鲜血染红了那一身绿衣，苏无常却始终没有松手，她的内心有些动摇，在这些她说过要保护的人离开后，自己一直以来的执念，还能支撑着她向前吗？
苏无常不知道，所以她只是愣愣地看着陆双双上扬的唇角，心中酸楚又羞愧。
当日救下陆双双只是本能，她会救人是因为前世军人的使命感，但她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去呵护，那些被救下来依然柔弱而敏感的生命。
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自己那颗被日渐关怀，而变得柔软的内心，在失去的那一刻，是如何鲜血淋漓般的残忍。
一把火，将陆双双干干净净地带离这个世界，苏无常看着陆铭弯腰，将陆双双的骨灰装在剑鞘里，便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陆双双小姑娘，愿来生安好，谁人都不辜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