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书院一千学子都丢下了手中任务,齐聚于讲道场外。
姜不苦自然也在其中。
讲道场呈方正的矩形,长宽皆为两公里,占地面积四平方公里。
周围是专门修剪整理后的绿化区域。
和其他人站在讲道场外,想起不久前这里充斥着杂花野树,现在放眼看去,已经找不到当时模样。
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站在讲道场外,或者说站在讲道场下,看上去,讲道场的形制也非常特别。
像是一个正四棱锥或者金字塔形建筑的基座,层层往上的台阶,从四面逐渐向中央收束,坡度不陡不缓,大概呈四十五度角。
在上升到距离他们所站地面大概三十米的位置,便戛然而止,仿佛未完的工程,又似被一柄锋利巨斧从这里劈削入刃。
对他们来说,这一点高度轻轻一跃就能过去,但所有人在来到这台阶下准备起步时,便悄然感到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笼罩身心。
都不由得收敛起任何轻佻玩笑的心思,端正态度,一步步拾阶而上。
而随着每一步上升,外界没有任何变化,却有一种压力一点点积聚在心头,为了对抗这种无形的压力,每个人的心灵都不由自主的变得更加端正而坚凝。
沿着四十五度向上的台阶,一步步来到三十米上的台阶尽头,原本低声交流的友人同伴,都已经沉默下来。
一个平整如棋盘一般的巨大方形场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个个打磨光滑的石质蒲团彷如一粒粒趁手而均匀的棋子,摆放在这偌大的“棋盘”上。
见到这一幕,大家没有骚乱喧闹,而是很自觉的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来。
讲道场上石质蒲团的数量远超一千学员的数量,大家又都是各凭心意随意选座,三三两两,稀稀拉拉,既不均匀,也不规整。
从始至终,既无人出面引导,也无人出来制止,一切但由个人心意。
等到一千学员均已就位,时间也来到上午八点。
这上方四周皆无遮挡的讲道场中,有远超密林群山中的薄雾喝着凉爽的晨风吹来,天空太阳也正探出头,即将开始新一天的日程。
正在这时,一位清癯儒雅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视线前方。
是的,所有人的注意力和视线聚焦都不相同,可在这一刻,一位清癯儒雅的男子盘膝而坐,就在他们视线的正前方,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那个位置。
不像是出现于真实世界,更像是直接绕过眼球视线的处理机制,直接在大脑信息处理的过程中加塞进去。
他的目光温润如玉,像是谦谦君子,可同时,又始终充斥着求知欲和好奇心,对世界始终保持着一种跃跃欲试的稚子之心。
他道:“首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姓秦,并不是云莱书院的老师,你们书院的第一场讲道之所以请我来开,也并不是我要给你们讲述多么高深精妙的大道,而是因为我去过很多地方。
用这双眼睛,这双耳朵,见过很多,也听过很多。
希望借这个机会与你们稍稍分享一下,让你们体验一下,开拓一下眼界,稍稍见识一下更广博的世界是何模样。”
“这也是你们现在的一个小缺陷,起步阶段走得太顺太快,修为已经达到如此境界,可一身所见所知却依然囿于很小的范围之内。
而随着修为境界越高,我们越喜欢讨论心性。
可要知道,这心性并非虚妄之物,虽也与个人的才情禀赋有关,却更与你们所经受的磨砺,经历,眼界,所见所闻有关。
抛开这一切去讨论,就是空想,就是虚妄。”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看向众人,姜不苦就觉得,他在紧盯着自己。
“准备好了吗?”同时问道。
“准备好了!”
“来吧。”
有的人做出了回应,也有的人并没有出声,而是以眼神表明了态度。
然后,姜不苦就看见眼前的秦姓儒雅男子冲他微微一笑,便消失在他视野之中。
与此同时,随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盘膝坐在周围的其他学子。
只有脚下一块方形如棋盘的巨大场地,除此之外,就只有他自己。
而随着一道白蒙蒙的半球形光罩升起,不仅山间的晨雾凉风被阻隔于外,就连天空中初升的太阳也消失无踪。
见到这一幕,姜不苦心中莫名生出一个词语。
天圆地方。
渐渐地,脚下方形如棋盘的讲道场消失,白蒙蒙光罩不只是变得更大还是更小,自己已经完全置身其中,甚至连身体本身都在一点点感受不到。
只有一缕清明的意识停留在这方世界。
然后,逐渐的,他听到浪涛拍岸,暗涌深卷的声音,感受到了自己仿佛被海水包围,然后,看见蔚蓝澄澈的海洋。
自己已经不在云莱书院讲道场,而是置身于海域,而且,还是海底。
一个别开生面,仿佛童话梦幻一般的世界出现在自己身周。
除了海水本身,其他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他感觉自己在迅速而畅快的游动着,时而上升,甚至跃出海面,时而下潜,从珊瑚丛林底部钻过,那伸出的枝丫仿佛就要刮伤自己脸颊,时而在海底两条巨大而曲折的裂缝中间疾掠,在保持高速的同时还要精准的变向控身。
无论是超快的速度,还是陡升陡降陡变向带来的超重失重等一切力量变化,他都清楚地感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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