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稷自作主张善待马难二人的时候,一名三十多岁做文士打扮的男子却早早地立在了邯郸大夫寝屋的门口。
只见那人双手虚合,上身微微躬下,目不斜视地立在寝屋的左侧,而来来回回进出的仆从见到他以后也只是屈身行礼后便离开,并没有议论什么,看起来已经对这种情形司空见惯了一般。
“涉大夫,”一名女仆从屋内走了出来,她向着男子行了一礼后说道,“家主传你进去。”
姓涉的男子没有说什么,在示意对方带路后便紧跟着走了进去,然后就看见赵午坐在几案旁翻看着旁边的竹简。
“涉宾参见邯郸大夫。”
“哦?子相来了啊,”赵午抬起头冲着涉宾笑了笑,然后举起一册竹简对他说道,“来来来,帮我看看这个怎么处理!”
“是。”
涉宾行了一礼后,缓步走到赵午身边,接过竹简仔仔细细看了起来,不多时,他的眉毛皱了起来,摇了摇头说道:“邯郸城外发现白狄踪影,请恕在下冒犯,我记得前些日子不是已经讨伐了一批么?“
“你再看看这个……”
赵午又将另外一册竹简递了过去,赵午捏了捏额头,一脸疲倦地说道:“近日白狄多发,就连晋阳城外都遭到了白狄的攻击,因此我那个本家邀我出兵晋阳,共讨白狄。”
“什么!上军将大人如今是越发的跋扈了!”
听到赵午这说,涉宾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起来,他一把将竹简拿过来,然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接着狠命地将竹简拍在几案上,大声地说道:“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应承!上军将一直对邯郸氏耿耿于怀,大人如果亲自领军前去,恐怕会被对方软禁甚至杀掉,如果派别人过去,又怕将我方士卒派为前驱,到时候一定会损失惨重的!”
涉宾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子里转了起来,终于,他停了下来,大声地喊道:“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果然,子相与我所想的是一样啊!”
赵午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伸出手握住涉宾的手臂,将一封白帛递给了他。
“这又是什么?”涉宾看着赵午手中的白帛,疑惑地问道。
“这是上军佐派人送来与我结盟的誓书。”
“上军佐?”
涉宾疑惑地看着赵午,因为赵午对自己的舅舅——如今晋国的上军佐中行寅——赵午显得有些不屑,在他看来,对方不过只是一名贪图贿赂,目无远见的小人罢了,如果不是其一生下来就是中行家的长子的话,恐怕郡大夫就是他能爬到的最高的位置了!因此,他私底下常称呼对方为“不成器的舅舅”,所以当前些日子他得知中行重的队伍要到邯郸城的时候,他便只安排了马服氏这个不是自己心腹,甚至可以说是近乎敌对的小家族前去迎接。不过,现在他怎么会这么说呢?
“誓书?哼!”
涉宾从鼻子哼了一口气出来,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这种随时能撕毁的东西有什么看头!”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涉宾还是展开白帛,仔细地看了起来,突然,他双目圆睁,口中无意识地“啊”了一声。
“上军佐将其孙作为人质?”
涉宾口中喃喃地说道,他猛地抬起头,用疑惑地眼光看着赵午,然后看见赵午点了点头后,他才一边摇着头,一边将手中的白帛放回了桌面上。
“你也被吓一跳吧!”
赵午的脸抽搐了一下,他颓然地坐回到塌上,一只手无奈地按着自己的额头,轻声地说道:“我可没想到对方居然有如此的气魄,竟然敢将自己的继承者送来邯郸充当质子,看来,我那位舅舅的心大得很呐!“
虽然有些震惊,但是涉宾很快就回复了过来,他突然想起了那名昨天才到达邯郸城的贵人,于是便轻声地问道:“那么……昨日来的那位贵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么?”
“不清楚,应该是不知道,”赵午摇了摇头,但同时他的眼中也散射出一丝精光,他捋着胡须,用一种低沉地声音说道,“如果他知道的话,那么昨天在城外,他就是故意给我们看的这出好戏啊!”
涉宾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昨天的事情他已经知晓过了,虽然马服氏在先期处置方面的确有些疏忽,但是做为邯郸氏的姻亲来说,中行氏居然以开战的方式来对马服氏进行挑衅,尽管马服氏不属于己方的阵营,但是在外人看来,最终的结果,邯郸氏还是落了下风!现在再根据这封誓书来看,恐怕昨日对方确实是故意这么做的了!
涉宾走到赵午身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大人,你意下如何呢?”
“你觉得呢?”
赵午又将这个问题反问了回去,听到对方这么说,涉宾苦笑了下,说道:“作为邯郸氏来说,冒然拒绝中行氏的友谊绝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更何况大人还有上军将这么一个敌人,如果激怒了对方,两强联手,只怕邯郸氏的覆灭就在眼前了!”
“上军佐倒是不会和上军将联手……”
赵午喃喃地说道,他摇了摇头,用手指敲了敲几案,轻声地说道:“对方既然和我盟约,只怕针对的敌人自然是上军将!当年在上军将的教唆之下,上军佐在夷地私铸刑鼎,又邀正卿刻范宣子之法令于上,此事后来竟惊动天子问责,因此此二人一直对上军将耿耿于怀!此次盟约,恐怕也是为了此事吧!“
“大人所说正是。”
涉宾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