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年纪大了,于忠没有了少年时的冲动,他走在半夜的旷野里,听着若隐若现的狼嚎,竟然一点儿都没觉得害怕,他来到了后山,来到被他杀害的舅母埋葬的地方,那里,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坟包,这是不是主子帮忙弄的,唉!自己当年太冲动了,他哭号着,在坟前长跪下来,不断地嗑头:“舅母,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
天明的时候他不得不找个根木棍站了起来,唉!老了,老了。
如果,如果人生能够重来……
如果,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
他踉踉跄跄地往回走着,也没什么方向,不知不觉又走回了小山村,村北的江家门口围了一大群的人,“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作孽呀,江老头死了,被他媳妇失手打死了,官府正在检验呢……”
……
“这仇就这么报了?!”
这仇,什么仇啊,当年他杀死舅母的时候,心中的戾气就消失得差不多了,如今剩下的只有失落,今后该何去何从呢?
皇宫,那里不要再回去了,陛下的意思很清楚,不去追究自己,也算是给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一个了结吧。
虽然跟在永嘉帝身边41年,可他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他要时刻算计着,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其实太子虽然有些阴险,不过您不是也说过,为政者十有八九是个阴险之徒,太正直的人是坐不稳这个位置的。
既然这样,您何必又对着烈王殿下态度暧昧呢?他已经踏上争储之路,这是条有进无退无法回头的路,不倒下一人是绝不会停止的。
他不禁又想起了远在江南的四殿下,几个皇子他都是差不多看着长大的,无儿无女的他,更是把他们几个看成自己的孩子,尤其是阳光开朗的四殿下。
走吧,去江南看看吧,陛下也许就是想让我去帮帮四殿下的,出了城门的于忠回头望了望:陛下,您自己保重,臣不能跟在您身边了。
此时的于忠半白了头发,容颜苍老,再也不是意气风发的大总管,岁月不饶人,境遇催人老,根本不用易容,没人认得他,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改了姓名,拿出一张路引,陈老实,京郊人士。
路上的他衣服破旧,步履不稳,背着个灰布包裹,活像一个逃荒人。他不是坐不起车,也不是骑不了马,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疲惫自己,减少一下内心的煎熬,有谁理解这种无法弥补,痛苦终身的懊悔!
已经三天没吃饭了,饿了就喝口水,他拿出包裹里的已经变得硬邦邦的饼子看了看,还是没有胃口,他苦笑了一声又把它放了回去。
没想到,他这动作却引来旁人的误会,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娘,看了看周围,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掀开上面的一角盖布,摸出了一只苹果塞给他,然后旁若无人地走开了。他拿着苹果愣在那里,一旁传来善意的笑声,这——这是怎么了?
“老人家,您准备去哪里啊?顺路的话,我们捎您一程!”一年青的公子驾着辆宽大的马车过来,低声询问。
“我去哪里?我,我要去江南!”他木然地说着。
“我要去江南访友,不介意的话,就上车吧!”年青的公子十分英俊,有种干净的气质,面对邀请,他保持了警惕,可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样子,他不禁有些好笑:如今的自己还会有谁来打主意?
呵呵,真是多虑了,他牵了牵嘴角,露出几天来唯一的笑容,虽然比哭还难看,“那,老夫——多谢了。”
说着,他晃悠着身体上了马车,等眼睛稍微适应了昏暗,他惊讶地发现,车内躺了个姑娘,浑身受伤的姑娘,他心里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人家莫怕,车里躺着的是家妹,她,她——唉!是因为婚事被打的……”年轻的公子一阵子叹息。
莫非里面不是亲妹妹,是情妹妹?两人是逃婚出来的小两口?于忠的头脑里写满了问号,此时的他,注意力都集中在里面躺着的姑娘身上,看她的穿戴,应该是富家子女,到底是谁家的女娃,竟被打成这个样子,好在听起来呼吸沉稳,没有内伤,只是头肿成了猪头,连面貌都看不清。
“她,她没问题吧?”于忠装作害怕的样子,担心地说道。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养几天就会好了,只是,只是她的心里不知能否放下这个结……”
“唉,年轻人啊,万事看得开点儿……”
……
三个人,受伤的女子躺在马车里,一动不动,连声也不吱,一副心如缟素的模样,只有马车颠簸时,皱紧了眉头,估计是痛狠了;于忠坐在马车另一侧,斜靠在车壁上,刚上来时不觉得,如今晃晃悠悠地竟然睡着了;外面赶车的俊秀青年不慌不忙地驾着马车,想快也没办法,谁让里面一个是伤者,一个是老人呢。
快天黑了,前面有一个小村庄,年轻人驾驶着马车进了村,夜晚就在这里度过吧,也不知那老人家有什么要求,于是他停了车,拉开帘子,对着里面的人问道,“天快黑了,我们这里过夜吧,你们看如何?”
睡了一觉的于忠现在清醒很多,肚子竟然发出咕咕的叫声,那声音对他来说真是美妙无比,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又活回来了?
看了看躺在一边不发声的女子,他回答着,“好的,多谢小哥!”虽然语气很是客气,但驾车的青年耳中还是听到了一丝久居人上那种人的霸气,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