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张清率领两千兵马在雨中前行,纵然道路泥泞,军阵队形仍然不乱。黎家军甲胄鲜明、鞍鞯齐整,士兵头戴范阳笠,手执长枪短刀。马兵在前,步兵随后,中军快速行进,两翼护卫悄然穿梭。
早有辽兵探马报,说宋军少数人马向遂武郡疾行而来。萧峰当下分析,黎啸天派这么少的兵马来显然不为大规模作战,估摸是来探明我军意图。当下决定亲自迎敌郊外,看看宋军本领。
这里一片黑土被雨水洗了又洗,冲刷出泥浆随着不平整的沟壑流淌。放眼空旷无垠的荒野中大雨下的紧密,远近的树丛被雨水浇得淋淋洒洒。天空的阴沉和地面的灰暗混为一体,风雨如晦,整个画面无比沉闷。
两边的士兵乌压压的列阵,温热的雨水浇在兵士的帽子上,把宋兵范阳帽上的红缨都粘连成一缕。雨水恣意地从士兵的脸颊上流下,甲胄的边角嘀嗒嘀嗒地落水。黎家军兵肃然挺立,纹丝不动,与对面的辽军对立。
而对面的辽军士兵,几乎个个髡发左衽。髡发就是把头发剃了,光秃秃的头顶上有一缕发辫,在额前绕脑袋盘圈,再束向头顶,耳后脑后的长发向后下披。髡发的样式也有多种。这点与西夏党项、金国的女真人有相似之处。
左衽衣服区别于汉人的右衽衣服。传统的汉服,交领右衽。也就是说前大襟是左边那片包住右边那片,而契丹服饰是右边包左边。
看似怪异的打扮其实恰恰能适应北方游牧方式的生活。马背上的民族历久游牧,找到了最符合生存需要的装扮。髡发是为了骑马时头发稀少而便于盘结;衣襟左掩能够较少地影响拉弓射箭的右臂活动范围,方便左手从怀中取放物品,可以腾出右手使用武器。
正是如此,在冷兵器时代,当游牧民族在我国北方的草原上,人马刀箭磨合得浑然一体的时候,面对从整天摆弄锄头、镐头的农耕家庭里走出的中原军队时,战力早已决出。
萧峰立马于前。由于自小在中原长大,他的打扮有别于辽人。满头乌发向后披肩,戴一顶三叉紫金冠,冠口内拴两根雉尾,一副剑眉微蹙,冷眸闪闪,高挺的鼻梁,齿白唇厚。穿一领白罗袍,披一付连环镔铁铠,系一条嵌宝狮蛮带,着一对鹰爪靴,手搦梨花点钢枪,坐骑红棕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张清驱马向前,戟指萧峰,喝道:“本将闻你原本也是中原长大,食我宋人饭食,穿我宋人衣衫,何故叛逆养亲如此厚颜无耻。”
萧峰眼见张清眉目清俊,标准的白面小生摸样,头箍抹额,一身赤铜铠甲,皂角护肩高挺。不禁心中慨叹此将威风,又听张清贬低自己,一哂笑道:“休要耍嘴!我萧峰虽说自幼在中原长大,可却是真真切切的辽人,无奈你宋人不容我辽人生存,我便归了大辽又怎样?你带这么少的兵士来想必是找死的么?”
此时燕青在张清身后,提醒道:“将军,两军之战一触即发,先莫要激怒番将,大帅嘱咐的话别忘记,先问清楚辽兵来意重要。”
萧峰骑在战马上,偏头给旁边的副将说道:“我观黎家军军容威严,大雨中丝毫不乱阵脚,传令下去切不可轻敌。”
大雨潇潇而下,密得一滴滴之间像连成了线,遮蔽在张清和萧峰面前,透过雨帘两人彼此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企图在威严的对视中寻到对方的怯懦。雨水打在炎热的地面上,时而蒸腾起稀薄的雾气来飘荡在两军将士周围,使得原本紧张的氛围更多了一层几乎凝结的杀气。
张清的坐骑希聿聿一嘶,马鼻翼中喷出不安的热息。张清稳稳战马,肃然道:“萧峰!我闻你武功盖世,今日便想见识一番。只有一言问你,辽兵前移至此地是何目的?”
萧峰仰天几声大笑,道:“好!那我告诉你,回去告知你家主帅,我萧峰特来拜会他。想你黎家军有些名声,黎啸天又号称万人斩,我萧峰愿一战分出胜负,倘或我输了,便下马屈膝三拜,从此退兵回辽不再冒犯;倘或黎啸天输了该当如何……”萧峰用力一喝,惊天动地,连胯下战马也仰蹄而起。
燕青心下暗想,“果然是个猛将,气震山河,倘若不是辽人,我还真愿意与之结交……”
燕青一身校尉服饰立在张清身后,并未引起萧峰注意。沉吟片刻,燕青对张清道:“张将军,话已问明了,我观萧峰豪气逼人,便想灭灭他威风,如果他输给我这个小校尉后该是何等模样呢!”
张清会意一笑,颔首道:“我明白燕兄用意,也好!我在后压阵,借此一战也好试探萧峰能耐。燕兄千万小心!”
经过主将首肯,燕青驱马上前,端起手中长枪,喝道:“辽贼休要夸口,仅凭我黎家军小小校尉便可取你首级……”说完也不等答话,飞马上前,挺枪直取萧峰而去……
萧峰也是一惊,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小校尉敢挑衅自己,这一反差极大的错觉令萧峰答不上话来,怔忡间,眼见燕青飞如电光、马蹄四溅将至跟前,快得连身上的雨水都甩出一道亮莹莹的长线来。
萧峰倒也不慌,从容挺枪应战。两匹战马缠斗在雨中。试探几个回合后,燕青悬于马背搠出一枪,直刺萧峰面颊。
萧峰只一闪身便避过锋芒,单臂一甩梨花枪横抡燕青侧身,燕青急忙挺枪一挡,“乓”一声,两杆枪沉浑一碰,燕青臂膀一颤,已知萧峰气力。萧峰猛然抽回枪来,未等燕青立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