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平县城中一声鸡啼,塬上迎来又一个黎明。
五十五师的指挥部中油灯亮了一宿,曲南杰又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不光是他,五十五师指战员几乎都没有休息,富平阻击战打了整整四天,一天比一天激烈,绿脚兵白天丢掉的阵地,往往要靠晚上发动夜袭才能夺回来。
来往争夺中,五十五师损失不小,几天下来,伤亡数字已经超过了入陕作战的总和。虽然绿脚兵战斗力强悍,与西北军硬碰硬的对抗中丝毫不落下风,但是曲南杰并不喜欢这种纯粹的消耗战,只是荣臻一直不能解决五十师,绿脚兵只好死死守在富平。
荣臻进展如此缓慢,出乎曲南杰的意料,为了避免过大的伤亡,绿脚兵采用逐节抵抗的策略,几天来逐步退守,连续放弃了几道阵地,已经退进了富平县城。
眼看西北军就要突破将军山最后一道山岭,杀到富平城下,曲南杰陷入了犹豫之中。
如果放弃富平县城,西北军就可长驱直入杀奔铜川,逼迫荣臻退兵解围,歼灭五十师的计划功败垂成。但如果继续坚守富平县城,绿脚兵就会困守孤城之中,韩复榘数万大军包围之下,有被消灭的危险。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留下一支阻击部队,坚守富平县城,五十五师的主力及时后撤,再次构筑防御阵线。
不过留下的这支部队难免陷入重围,要想在韩复榘数万大军的围攻下坚守富平,最少也得扔进去一个团,曲南杰再三犹豫,一直难下决心。
“荣臻,荣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曲南杰在心里骂了一句,叫过通信官命令道:“给荣军长再次发报,富平防线已被韩复榘突破。我部将在庄里进行最后的阻击,请十七军务必在一天内拿下铜川!”
催促荣臻的电报发了出去,曲南杰还是没有拿定主意。
要不然,还是放弃富平县城,保存绿脚兵的实力。另外再寻找打败西北军的机会。
但他心里清楚。整个作战计划环环相扣,如果不能消灭五十师,西北军就一举扳回了形势。后面的战斗更加困难。
关键还在铜川,但荣臻的十七军只是友军,曲南杰干着急使不上劲。
到底是守是走,曲南杰不敢自专,再次叫过通信官,口拟电文:“给肖军长发电:富平阻击战已进行了四天……”
。。。。。。
清晨时分,肖林带着一个师的绿脚兵行走在黄土高原上。
从包头动身的时候,魏益三的二十六军和绿脚兵一起行动,不过三四天的行军下来。就被甩在了后边。
行军不是赛跑,还得为即将来到的战斗保存体力,长途行军最能考验一直部队的训练水平和身体素质。绿脚兵一向吃得好,训练强度大,行军速度自然远远超过二十六军。
二十六军跟不上,肖林带着绿脚兵先走一步。早上天刚亮。他们就已经离开了米脂。
“陕北,这里可是革命圣地呀!”
肖林心中有些感慨,此时的红军还在井冈山,没人注意偏远的陕北。
放眼向四周看去,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土塬。经过山洪河水的千百年的冲刷,其间沟壑万千。下雨两脚泥,晴天一身土,滋养了华夏文明数千年的黄土高原,已经变成了一块贫瘠之地。
一位头缠毛巾的老农扛着锄头,早起下地干活,看到浩浩荡荡的绿脚兵也并不惊慌,眼神中有一种岁月沉淀的淡漠,和肖林的眼神一对,竟然还微微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焦黄残缺的牙齿。
这老汉肯定抽烟,肖林掏出一盒三炮台,抽出一根递过去:“乡党,来一颗。”
“嗯,耗(好)烟!”
老汉接过香烟,凑在鼻子底下闻了一闻,抽出烟袋锅子,将香烟碾碎后放了进去,然后就着肖林的火柴,美美地吸了一口,两股浓浓的烟雾从鼻孔冲喷了出来。
“打仗起(去)?”
老汉开始和肖林谝憨传(聊天),仿佛像聊家常一样轻松随意,他自己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这伙子当兵的却是上阵吃枪子的命,大家都差不多。
“嗯,打仗去。”
打内战没什么光彩的,面对老农敦厚的笑容,肖林心中升起一丝惭愧,眼神有些躲闪。
正在这时,通信参谋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纸:“报告军长,曲南杰师长来电……”
一目十行看完电报,肖林自己也点上一颗烟,低着头来回踱步思索,转了几圈之后,他将烟头一扔,对通信参谋说道:“给曲师长回电,铜川之战事关重大,绝不可有任何闪失,五十五师主力后撤至庄里构筑防线,但必须留下一个团的部队坚守富平县城。”
刚才的悲天悯人全都不见,剩下的只是杀伐果断。
随着手中的权力不断增加,肖林的性格也渐渐起了变化,残酷的战争,暗黑的政治交易,肖林不断的取舍之间,早把世事当做了一盘棋,总有人要充当弃子,只要对大局有利,该放弃就放弃。
在他身上,旧时空的影子越来越淡,原来那个稍显懦弱的宅男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好像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前后考虑了五六分钟,肖林就下定了决心,哪怕牺牲一个团,也要打败西北军。
这是不得不冒的风险,富平虽小,却关系着铜川,关系着整个陕西,甚至北中国。
肖林的历史知识虽然贫乏,却知道安*打不过北伐军,想要保住绥远和张家口两块地盘,就得将各